☆﹀╮=========================================================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琅琊榜遇到水月 作者:阡陌归途一世安 小说版琅琊榜改,部分按电视剧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长苏,尹天雪 ┃ 配角:琅琊榜一干人等 ┃ 其它:穿越 ☆、第 1 章 ?  尹天雪就在灵堂中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喧闹的场景,“龙腾,如此结果,你可满意?”   他当然不会满意,因为,他最珍惜的其实是——你!不过,多说无益,你却又自己领悟不到!这般,倒也......怪不得——别人!   自己的灵堂闹成这般,尹天雪再无兴趣看戏,便轻轻而过,灵堂喧闹依旧。却无人知晓,他们刚刚抢夺的‘天雪’,刚刚‘飘过’。不,也许,有人知晓,但——他亦跟随而去。   龙泽山庄,哪里会是她不知道的呐?   这可是她的家,住了四百多年的家!   龙腾,你既要除掉尹仲,那么,你是不是,更想......除掉我......呢?   龙腾,今后,童氏一族再度出世,你,应该......不会,再......埋怨我吧?   龙腾,我再也不欠你了!   尹天雪浑浑噩噩漂浮空中,忽见一团金光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抓“灵境!”一声惊叹却是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再不见任何踪迹。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却是童心察觉到尹天雪,随后跟随身后;   却是童心与尹天雪异口同声;   却是,此刻,微风阵阵,却不见两人踪迹。   ...................................................................................   “少阁主!”一年轻的仆役指着崖顶上躺着的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叫道。   “嗯?怎么~”“了”字却在见到地上的一团黑色时咽到了肚子里,原因无他——琅琊阁在创立以来,从未有人可以这般毫无声息的闯入!(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命不久矣!)   “少阁主!”奴役一脸忧豫的看着蔺晨,却见——蔺晨只是挥了挥手,便去将地上的黑衣女子抱了起来。   “走!”   “少阁主·~”蔺晨却已走远......   ----------------------------------------------------------------------------   琅琊阁。   那是一个天下最神秘的地方,但同时,却也是天下最公开的地方。   世上凡是听过琅琊阁之名的人,都知道它位于琅琊山顶,是一处美仑美焕的风雅庄园,园内亭台楼阁,秀女灵仆,园外一条宽阔的石板主路,蜿蜒而下,直通山脚的官道。天南海北、水陆两行的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到达这里,可以很随意地入它的门庭。除了食宿都要收取相应的费用以外,琅琊阁对来客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限制。(摘自原文)   ---------------尹天雪原名龙玥,到达琅琊世界换回本名-------------------------------------------------------------   此时,琅琊阁却有着一个不同寻常之人的客人——   只见这人,直穿大厅,到达内室——   “蔺晨!”   “龙小姐!”   “......”又躲了!   其实,龙玥是纯属无聊来的,却不料,又被他知道了!早早的躲了!   “龙小姐,这次,少阁主是真的去寻访朋友了!”   “......”就是说,以前是假的呗......!!!   那奴役看见龙玥仍旧站着,转了转眼,“是与阁主一同去金陵看望一位老朋友!”看了看龙玥,“额,还有,阁主说,如若龙小姐无事的话,就也同去吧,随便为您介绍几个老朋友!”   龙玥看着那奴役,都要无语扶额了——这么明显......这么白痴......这么无聊......   不过,龙玥却还是朝着金陵的方向去了!   就算真是那样,但是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为了拓展自己的将来归途,多交几个朋友也是要的!不过,这人怎么住金陵?龙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又抛之脑后,总归不会害便是了她。   ...............................................................................   龙玥赶到金陵,蔺晨早已在城门恭候着了,“呦,这不是蔺少阁主吗,怎么?来此守城门了不成?哎呦,真是让这城门显得格外尊贵啊!”龙玥对站在城门口的蔺晨说道,其实她哪里不知,蔺晨乖乖站在这,另有原因!   龙玥在到蔺晨身旁时,便早早地将周围环境看了个分明,又在走近蔺晨时点了他的穴,就是想看看琅琊阁的好阁主这次究竟要给她介绍什么人!   果然,刚说了一会话,那几个人便露出了马脚,居然在城墙上,看来,是个有身份的!可惜,龙玥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身份居然那么显赫。因为,任蔺阁主以及琅琊阁名扬天下,可是,在帝都,不是在琅琊,在这些权贵面前,他,只是一个江湖人!? ☆、结识 ?  龙玥乃是江湖人,又同为少年人,且是阁主“介绍”之人,她自是不会客气,直接三枚飞镖朝城墙上的三个少年丢去。   三个少年便从城墙上飞了下来,一人手中持有一枚飞镖。   “你便是蔺伯伯所说的友人吗?”   “友人?”龙玥看着那名说话的男子,又看看蔺晨,“是吧!”   说话的正是林殊,看到龙玥的目光,才想到了蔺晨,却见蔺晨仍是一动不动,转向龙玥问道: “蔺晨兄这是怎么了?”   龙玥迎着他的目光,“公子这话,龙玥可不懂了,难不成,这还是龙玥的错不成?依我看来,他也就是,看到我太激动罢了,能有何事?!”说完便转身欲进城门,走了不过三两步,又回头看向林殊等人,“先生不为我带路吗?”   说是这般说,人却已经走远了。她并不担心找不到那几个人的家,他们的家很好找,路过的云雀都知道。   (龙玥其实就是天雪,但此天雪非彼天雪,这个天雪是不同于正版天雪的,她存在N多技能哦!这个天雪是我在贴吧中写的天雪,还没写完,额,只写了一个开头......她是与尹仲一样活了五百年的天雪,她是会龙神功(⊙o⊙)哦!还有童氏一族中的秘术之类的,尤其是......)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身份那么显赫,一个少帅,一个郡主,甚至还有一个皇子!那么,他们又怎么会和一个江湖人如此熟捻?伯伯,就是长辈们的交情了,那么......   “龙玥前来拜见林将军,还望通传一声!”看着林府这威严庄穆的大门,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龙腾,五百年了,想到他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可是,今日怎么样想起来了?将军府!   “玥丫头,你可总算来了!”人还未见,声音先传,“哎?他们几个哪去了?”阁主转向龙玥身后,疑惑问道。   “他们?我怎么知道,许,是在城门吧!”龙玥略带些不在意的答道。   “城门?我让他们去接你,怎么你都到这了,他们还在城门?”阁主捋着胡须说道,“哎呀,真是不听话,哎·~”看了看龙玥,摆摆手,“既然还在城门,便就在那吧,走走走,我们进去!进去!”   “蔺兄,这便是龙玥了吧?!哎,小殊他们呢?”林府中人还不少,就连素日中一心向道的言侯爷也在,看来,是这位好阁主的原因了!   “龙玥见过各位长者!”   “嗯,我们倒也不算是什么长者,只是痴长些岁月罢了,称一声伯父即可!初次见面,也不知送什么好,不过龙玥是江湖人,我就送你一把剑如何?”   “多谢林家伯父!”......剑?......呵呵O(∩_∩)O~......还好是柄好剑啊......   “不用,不用,谈什么谢字!”林燮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长者之命,自然无所不从,林伯父!”龙玥做掬。   “嗯,既然你叫他林伯父了,便也叫我言伯父吧!这玉佩虽并不值什么,倒也算好玉了,宝剑配英雄,好玉自是配美人了!哈哈哈·~”   “多谢言伯父!”这还不是好玉???   “嗯,不过,小殊他们......”话虽未晚,但,询问之意甚浓。   “小殊?谁是小殊?”龙玥装傻。   “就是派去接你的人啊!怎么?玥儿还没见到他们?”林燮疑惑。   “不是,不过是没有问清楚他们是谁罢了!”龙玥故意。   “哦,原来如此!哎,那就让他们继续在哪儿吧!”林将军一锤定音,“不过,玥儿,这蔺老头说,你是御剑山庄的人?”   “哦·~玥儿还是......”   “算是吧!我是挂名的御剑山庄庄主,不过,我从未管过御剑山庄的事务,只是铁风执意,我也就听之任之了,却也从未同旁人提过。”   “铁风此人也算是一代豪杰了,他如此对你......”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铁风他,曾是我的护卫,不过,家道中落,家仆四散,也唯他,一直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了!虽如此,但,他早已是自由之身,不必如此的。如今,大权依是他在握,我也安心些。”   “哦,如此!”知道,她不会在听些什么了,林燮便不再说了,在心中将铁风此人划上了重点观察的标志。   众人相谈不过片刻,林殊等人便回来了,不过,蔺晨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童心 ?  若说铁风,是因为他与天雪同为幽冥剑所杀,便一同到达琅琊榜,那么童心则是由于最后关头抓住了灵境,所以便一同来到琅琊榜,又因为时间的前后,铁风早于天雪,而见到了铁风的天雪,早就怀疑童心的存在,却寻找多时也未曾寻到。   却不料,童心竟是在此处!   林殊将蔺晨抬进来时,身后便跟着一个身着白色奇装异服的少年,便是童心!   童心看到龙玥,极其兴奋,“天雪姐姐!”说着人便冲了过来,抱住了龙玥。   看得林殊等人倒是一惊,“童心,放我下来!”童心从未与生人有如此举动的。林燮几人却是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二人,天雪......   “哦”放倒是乖乖的放下来了,却还是一直抱着不松手,龙玥无奈,“童心,太紧了,童心,姐姐喘不过气了!”   闻言,童心急忙放开,随即抱住了龙玥的手臂,紧紧地,不肯放手。“天雪姐姐!”   “童心,你怎么会在此处?”   “童心,童心,童心一醒来就在这了!殊哥哥很好,就像,就像二哥一样!”童心激动的回答着。   “二哥?”龙玥疑惑,怎么是二哥啊?难道......   “对!”似是怕龙玥不信,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童心,要和姐姐回去吗?”   “回去?回水月洞天吗?”   “水月洞天......”龙玥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同时又伴随着其他人略带惊诧的声音。   “本以为,水月洞天只是童心心中的世界,却不知,是确有其事啊!”言候捋着他那三寸多点儿的胡须说道。   “水月洞天,自是有的,但,如今也,回不去了!”   “天雪姐姐,为什么回不去了啊?”   “水月洞天,是你们童氏一族最后的栖身之所,自出世以来,水月洞天便只能永封了!从此之后,世间,再无‘水月洞天’!”龙玥轻抚童心的脸庞,幽寂的语气述说着。   “那,童心的大哥二哥呢,他们,他们怎么办?他们,他们是不要童心了吗?天雪姐姐?”   “他们不要,我要!童心愿意跟姐姐在一起吗?一直,在一起?”   “嗯,我要!我要永远和姐姐在一起!”童心猛点头,眼神真挚。   “童心!”可是,多年以后,你还是会弃我而去的!   一时间,岁月静好。   “额,天雪小姐......”语气弱了不止一点......   “林少帅!我不是天雪,我是龙玥。你是有何事吗?”   “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打扰你,但是,蔺晨他......”   “嗯?我忘了!”龙玥理所当然的语气,瞬间将几人石化......   “不过,玥儿,童心怎么会叫你天雪姐姐?”   “水月洞天之人避世已久,对外界一无所知,但外界却有着一个,与水月洞天有血海深仇的人,为了躲避,水月洞天的人出世皆用化名,而现在,仇人已逝,自是不必忌讳太多,且水月洞天已然不复存在,早已无甚要紧了,我便恢复原名了。”   -------------------------------------------------------------------------------   “听说你要去东海!”萧景琰回头,离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孔相隔不过两寸,萧景琰急忙偏转头去,“是啊!怎么了?你要一起去吗?”   “当然不是!”却是与林殊异口同声,龙玥回头去看林殊,“天雪可是要随我到梅岭去的!”   “你怎么知道?”龙玥斜睨林殊一眼。   “是父帅与我说的。”   “是吗?我听说梅岭有一种独特的雪虫,叫雪疥虫,听说,这种虫子与火毒相融合可形成一种独特的毒,我想见识一下!”一句话将两人说的惊惧不已,开玩笑,你虽说是个江湖中人,但是,你可还是一个女孩子啊!“你不是要以身试毒吧?!”疑问的话语,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龙玥斜睨他们一眼,“我又没病!”便走开了。   于是林殊与萧景琰开始讨论着东海珍珠的问题,龙玥却又去而复返,“记得给我带几颗大珍珠回来,最好是我那颗夜明珠那么大的!”与两人擦身而过,丝毫不管身后两人。   “她的那颗夜明珠可是有鸡蛋那么大啊,我,我上哪去给她找啊?”   “呵呵,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啊!(⊙o⊙)…额,有的话,给我也带几个玩!玥儿......”独留萧景琰一人在风中凌乱!? ☆、梅岭 ?  梅岭一战,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夙夜行军,精力不足,与大渝军几乎同到达梅岭,七万兵力如何硬拼?   林帅命聂锋将军绕行近北的绝魂谷为侧翼接应。赤羽营为前锋强攻北谷。主力截断敌军,分而击之。当夜风雪大作,聂真随行赤羽营,冒雪行油毡火攻之计……一场恶战,七万男儿浴血三日三夜,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将大渝最引以为傲的皇属军斩落马下,只逃出些残兵败将。   可,就在这时,伤亡惨重,军力危殆,到了筋疲力尽的状态,不得不原地休整之时,接应地聂锋部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绝魂谷与北谷只有一面峭壁之隔,虽然地势艰险,但以聂锋疾风将军之名,如无意外,当不至于如此缓慢失期。林燮林殊龙玥已察觉不对,于是命卫峥前往南谷联络主营,查问缘由。谁知卫峥刚刚到达,还未进帅帐,谢玉和夏江的十万兵马,就已经赶到,大开杀戒。   南谷沦为修罗地狱,而北谷……更是被焚烧成一片焦土!在与大渝最剽悍的皇属军厮杀时都挺过来的将士们,最终却倒在了自己友军的手中。   龙玥赶到林帅的身边已然支撑不住,林帅他早已伤重垂危。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让他们逃,能活下来一个算一个!龙玥也知他现在的心里,不知有多么冷,多么疼。因为她也是经历过这些的,万幸的是,她挺过来了,却不知......   没有不知,因为,林燮,已逝!   最后一刻,他将龙玥与林殊推下雪谷!   “小殊,活下去,为了,赤焰军,活下去!”   听到这里,林殊心痛万分,龙玥却是略松了一口气——他,总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了!   -------------------------------------------------------------------------------   梅岭雪谷   林殊龙玥执手跌落雪谷底,两人皆被烧伤,烧焦的血肉为雪疥虫的最爱,熙熙攘攘的雪疥虫向两人涌来,却又畏惧龙玥,不敢去咬,便向林殊奔去。   火炎之毒沁骨,加之雪疥虫的寒毒便成了世间奇毒——火寒毒!   蚀骨之痛,将昏迷的林殊生生的痛醒,却又有几分自持之力,不肯对天雪下口,只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龙玥却一直未醒,这也让林殊略感欣慰,他,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   再度昏了过去,醒来之时,又处于琅琊之上。原是琅琊阁主与药王谷谷主前去梅岭寻找稀世药草,路过雪谷之中,救下了他们!   两人商议,救下的不止林殊,可是,他却是最重要的!   而龙玥,虽未中毒,却是一直昏迷不醒,但脉象看来,却并无大碍,两人也不敢出手诊治。   两人商议不下,只能暂且先压住毒性。   此种情况之下,林殊再度醒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彻底地解火寒之毒。   而彻底的解毒须将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后至少卧床一年,用于骨肌再生,解毒后的容颜与常人无异,舌苔恢复柔软,可以正常说话,不过样貌与以前是大不一样了。   但是这样碎骨拔毒,对身体伤害极大,不仅内息全摧,再无半点武力,而且从此多病多伤,时时复发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寿。因为人的身体,总是有无法承受的极限。彻底地拔除火寒之毒,其实就是拿命在换。   两人仍是犹豫不决,可是林殊却下定了决心。   两人对望,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往事.心事 ?  龙玥自梅岭到琅琊已然过去半月却一直未曾清醒。   却是——   龙腾五湖四海,泽披天下九州。   十二个字,豪迈之气跃然,正是当年的龙玥所写。   玥者,明珠也。   当年的龙玥算得上是世间最璀璨的一颗明珠了!   千娇百宠,奉于掌上。   最终......   往事如尘,风烟俱净。   早已习惯了人性的丑恶,却让他将她拉了出来。他就如同身处地狱的天使,泥泽中的绳索,黑暗中唯一的灯火。又因他,她再一次知道人间尚有真情在;因他,她明白,人性本善;因他,她结识了一群真诚的朋友;因他......   所以,她愿意等,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   所以,她会帮他,帮他们!   所以,她为水月洞天的人庇护。   于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年年循环,辈辈接递,龙神之后英杰代出。   于是,童氏一族安心避世五百年。   于是,尹凤重生,尹仲从善。   于是,尹天雪陨,幽冥剑封,泪痕消逝,龙玥从此绝迹江湖。   龙玥看着龙泽山庄,拭去眼角泪痕,走下龙泽山庄。   却不知,今夕是何时。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原来,是,水月洞天出世,童家三兄弟身陷俗世。   却不是——   身伴情深于豆豆,八世情缘于天雪,报恩情深于小刀。   而是——   □□璧龙博,余火莲童战,单纯稚儿童心。   皆不受外世干扰!   皆因,他们本是尘世之人。也只有童心,一尘不染,也概因为智障。   童心随己而去,龙博与余火莲也是从小的情谊,再加上龙家世代责任,两人相处倒也不错。只是,可惜了童心心心念念。他们,却并未见得有多伤心。   童家三兄弟,至此已散!   龙玥不想再看,就找到了灵镜,再次来到琅琊世界。   这次,却是将灵镜一同带来了。? ☆、第 6 章 ?  龙玥醒过来后得知林殊的选择并不惊奇,复仇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她还是暗中动了些手脚,因为,在她看来,林殊是一个值得珍惜的人!后面的事也确实证明了他的确应该被珍惜。   十二年,龙玥陪着林殊十二年,在林殊最为艰难的十二年。   但是,龙玥却从不干涉林殊的任何决定,因为,她相信,他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的。   十二年,江左梅郎,天下皆知。   十二年,御剑山庄,威名赫赫。   十二年了!   十二年对于林殊,现在的梅长苏来说,尤是煎熬。尤其,龙玥的脸!虽然龙玥的脸上可以好的,但是,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琅琊阁门前每天车水马龙,盛况不衰,银子流水般地进来,名气也一日比一日更旺。虽然琅琊阁明摆着以赚钱为宗旨,但它也明白应该偶尔回馈一下客户的道理。因为免费的东西大家都喜欢,尤其是它既免费又不廉价的时候!   而每年更新一次的各大排名榜单,就是琅琊阁回馈江湖的大礼。   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天下十大帮派排名,天下十大富豪排名,天下十大美人排名,天下十大公子排名。   十二年转瞬之间,琅琊阁早早将林殊定为榜首,也将龙玥推入榜首。只要一入琅琊榜,再默默无闻的人也会一朝名闻天下知,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于是,两人早早的便名声大噪。   前三个就不用说了,后面两项还有个附加条件,就是必须是单身。   既是美人,龙玥自是不会仍是那张被烧毁的脸。   龙玥恢复了最初的容颜,一笑倾国再笑倾城的绝世容颜。也是至此,龙玥再度消失,又余尹天雪存世。   龙玥今年已经几百岁了,对外公布年龄也已二十又八,这年岁对于一个美人而言,似乎已步向迟暮,但每年琅琊美人榜在更新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她的名字。   她是唯一一个能留在榜中超过十年的女子。   一个近届三十依然单身,却仍是备受人尊敬的美人。   因为,她是御剑山庄的庄主!尤其是——她的手下还是天下十大高手排名第一。   而梅长苏但是公子榜排名榜首,但在江湖中人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左宗盟厉害一些。   御剑山庄与江左盟素无交情,但是,却不知,这素无交情却是相交至深的掩护。倒也不是没有人将他们想到一起,但是,看着御剑山庄与左宗盟多年以来一直不冷不热的,便也歇下了心思。   十二年,龙玥看着林殊的成长。   十二年内,龙玥与靖王联系密切。   十二年,一切皆准备就绪,只欠时机。   ? ☆、言阙 ?  “大小姐,据言候身边的人回报来说,言候最近购了大批量的火药,至少也有两百斤!”   “火药?!”天雪震惊,“言候怎么会购买火药,两百斤......”   “你先下去吧。”   “是!”铁风恭恭敬敬的语气让身后之人也是震惊了,他们虽平日里便知道这尹天雪是庄主,可是,毕竟是不放在心上的,却不料......也不知,是不是,做给他们看的了。   天雪思索片刻,便想到了缘由。   “铁风,备马!”   铁风一直等在门外,听到天雪的声音便立刻前去打理。   天雪看着铁风的身影,心中颇为触动。   当初,听到“御剑山庄”便好奇前来“暗访”,却是见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的护卫统领——铁风。   铁风早已可独立于这江湖之上,再者,这个“御剑山庄”可是他一人独创下来的。他却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她。只因她是以前的他的大小姐。   如此之人......   --------------------------------------------------------------------------   天雪来到寒钟观,遣一名小道士前去报信——   “御剑山庄大小姐尹天雪前来拜会!”   尹天雪,别人不知,言候言阙却是知晓的,更别说,还有一前缀“御剑山庄”!   听到这个名字,言阙略惊,“快请!”   小道士连忙跑去请人,言阙却是猛然一坐,目光呆滞,显然是忆起了前事。   数年已过,当年种种,却如昨日刚过。   “言伯父!”黄鹂婉转之音才将人唤醒,虽倾国倾城,却是一张毫不熟悉的面孔。   “玥儿?!”言阙试探地问。   “是,言伯父!”   “玥儿,你怎么,你怎么会......”   “梅岭一战,烈焰连天,我的脸,便是那个时候,葬身火海。”   “玥儿,那么,你这次来......”心中却是隐隐有了答案。   “言伯父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天雪静静的看着言阙的眼睛。   “你真的......”言阙摇了摇头,“为什么?”   “言伯父,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言阙不说话,“是为了,当年的辰妃吧。”天雪肯定的说着。   “对!”言阙语气略透着悲凉。   “言伯父,多年以来,求仙问道,其实不过是为了不惹人注意地跟负责祭典的法师来往吧?!你恨皇帝!其实,不仅仅因为辰妃的对吧?!”   “对!”   “可是,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个决定!”   “什么?呵,什么。就因为那个人是皇帝。是我们当初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帝。当我们从小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习文,一起共平大梁危局时,大家还算是朋友,可是一旦他成为皇帝,世上就只有君臣二字了。我们三个人……曾经在一起发过多少次誓言,要同患难共富贵,要生死扶持永不相负,他最终一条也没有兑现过。登基第二年,他就夺走了乐瑶,虽然明知我们已心心相许,他下手还是毫不迟疑。林大哥劝我忍,我似乎也只能忍,当景禹出世,乐瑶被封宸妃时,我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手,只要他对她好就行……可是结果呢?景禹死了,乐瑶死了,连林大哥……他也能狠心连根给拔了,如果我不是心灰意冷远遁红尘,他也不会在乎多添我一条命……这样凉薄的皇帝,你觉得他不该死吗?玥儿,你是与林大哥一同出生入死的人,,赤焰真的是要谋逆吗?怎么可能?林大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景禹会吗?不会!只是因为他的疑心罢了!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帝!他难道不该死吗?!”掷地有声,慷慨激扬。   “言伯父!即使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你保住了皇后,那么,其他人呢?你就为了一己之私,就决定他人生死吗?当时到场的人,不止那皇帝一人!还有霓凰,有景琰,再者,如若事情败露,豫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霓凰,景琰,还有豫津,就当是我对不住他们了!”   “就当你对不住他们?你又何尝对得住呢?言伯父,你本不是这样的!你可曾想过,你今日之做法,与昔日的皇帝有何不同?全都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旁人!大梁,是林伯父与赤焰七万英魂保下来到!今日,你为了一己之私,就要将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牺牲付之一炬吗?”天雪心中气闷,严词以对。   “现今的大梁的和平是赤焰军用生命换回来的,皇帝一死固然解恨,可是,七万赤焰英魂身上的冤屈,就再也洗不掉了!”天雪眼中隐隐泛着泪花。   “玥儿,你也是在梅岭,那么......”言阙却又想到了别处。   “当时,林伯父让我不必随军,自由行走梅岭,我便前去寻那雪疥虫,却不料,赤焰军竟然被......我赶到时,梅岭只余一片火海,七万赤焰军竟无一生还!”悲怆的声音从天雪嘴中发出,也知她的悲伤!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让您知道!? ☆、靖王 ?  “是啊!怎么可能呢?他就是要林大哥和小殊死啊!”   “言伯父!”   “可惜,玥儿,你来晚一步!我的法师们今日以演练为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火药全都埋好了,引信就在祭炉之中。只要当天皇帝焚香拜天,点燃锡纸扔进祭炉后,整个祭台就会引爆。”   “这......”天雪皱眉,忽然想到......“言伯父不必忧心,火药之事,我虽不能处理,但是,有一人可以!”   “哦?是谁?难不成,是——景琰?”   “不是!到时,您便知晓了!他会主动来找您的!您只要,回府静候便是了。”   “哦,倒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本领!但是,玥儿,翻案一事可,不容易啊!”   “我知道!但是,总要有人做才是!言伯父,自梅岭一火后,龙玥便已葬身火海!如今,在您面前的是尹天雪!”   “嗯!天雪!”   “言伯父!虽然豫津并不是您与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子,但是,他却是您的骨肉,多多善待才是!”   “是啊!我是有些忽略他了!”   彼时,梅长苏也想到一些端倪,并成功联想的一人。   -------------------------------------------------------------------------------   从寒钟观出来,已近黄昏,天雪看着夕阳映射着四周的白雪皑皑的山中丽景,也是一阵放松。   可是,放松之后却是,一阵目眩,天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独自行走于山间,感触自然。   此时,也不知梅长苏怎样,不过,此时还是不去打扰他了,让他好好想想吧,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人的!既然如此,那就——   靖王府   到达靖王府时,已是夜幕降临,而靖王府的主人萧景琰却是窗口独立。   “景琰!”   萧景琰正想着梅长苏,忽听有人呼唤,回头一看,竟是天雪。   “玥儿,不,天雪,你怎么来了?”看见天雪幽幽的目光,萧景琰急忙改口。   “怎么,靖王府高门,我竟是不能进的吗?”天雪微微沉脸。   “当然不是了!”萧景琰急忙说道。   “那便是了!”   “天雪,你与梅长苏同是江湖中人,你觉得,梅长苏......”   “萧景琰!没想到,你不在朝堂,不知朝政也就罢了,居然连江湖之事,也是半点不知啊!”   “怎么说?”萧景琰疑惑。   “御剑山庄与江左盟向来没有多的接触,一南一北,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虽对他有些了解,可终归不是很熟悉的!”天雪看着萧景琰回答道,“不过,这些只是表面信息,其实,我和他还是认识的,也算是朋友,虽然,他这个人深不可测!但对朋友还是很好的!不过,成为他的朋友却是有些难度的。怎么,何故问起了他?”虽不能告知他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少一点挫折还是好的!   “没什么,不过,天雪你和他是朋友?”萧景琰更疑惑了,他那种人,天雪怎么会......难道......   “景琰,你又何必隐瞒呢?我早就知道,他是你的谋士了!”天雪看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转向别处。   “天雪,是他说的?!”   “是,当初,他入金陵之时,便来询问过我,金陵......”   “是你,让他来辅佐我的吗?”心中微微一动。   “不是,我只是简单说了一下金陵之中各个皇子的性格罢了。我也没想到,他会选择你!”   “那么,他是为了......”   “说此人不为私心,是不可能的!”他的私心就是你!当然,这句话她不会说出来的。“不过,他也想培育出一代明君!他的心中,是有国,有民的,这一点,从左宗盟的治理便可窥见一二!况且,他的身子不好,必......”语中带着些隐隐的暗示。   “苏先生,的确......”萧景琰幽幽的吐露。   天雪听着萧景琰的话语,又想到了梅长苏,却不知他每日生活在此地,又是要如何伤心了。天雪叹了一口气,却又是一阵的目眩,抓住了萧景琰的手臂,微微的颤抖。   “景琰,你这里有没有密室?”天雪颤抖的声音响起。   “有,你等一下!”如此情景,论谁都知,事情不妙。萧景琰连忙将天雪抱起,思索片刻,便将天雪抱了出去。   靖王府众人表示,对于靖王府忽然出现的尹天雪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加强府中防卫!   不过,怎么是靖王殿下抱着她出来的?难道......?!不对,看这脸色,是-——受伤了?!   列战英看到两人,急忙走去,“靖王殿下!”   萧景琰并未理他,直接抱着天雪进入书房,打开暗道。   ? ☆、事了 ?  萧景琰将尹天雪放在中设置的榻上,摇响铃铛,铃声在暗道中回响。   “天雪,你没事吧,梅长苏马上就来了,你先等等!”   天雪想的却是——   废话!我还知道不能昏呢!我还知道要等着呢!   说的却是——   “景琰!去,去叫童心来!”天雪虚弱的对萧景琰说着,萧景琰便立刻前去找童心,童心玩闹一天,早早的便睡下了。   童心在十二年前便跟着萧景琰去了东海,说要去大海看看云云......然则,梅岭一火,烧掉了他的那......之后便一直跟着萧景琰了。   他说,他不要再有一人离开,不要!   -------------------------------------------------------------------------------   梅长苏听到了铃声便匆匆而至,看到地上躺着的天雪,赶忙上前扶起。   “梅长苏,左宗盟与御剑山庄多年交好,两帮之主,相识多年,为至交也!”天雪早在萧景琰出去时便点了自己的穴道,压制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说完这段话便因体内乱窜的真气而吐血。“童心来了之后,全都出去!”说完便昏了过去,却是因昏过去前,在昏穴上扎了一针。   “天雪姐姐!”童心是直接飞奔而来的,看到地上昏迷中的人,险些一掌打上去!却是在最后关头偏离,直对飞流,飞流接掌,还是童心更胜一筹,不过童心却收力及时。多日的相处,两人之间俨然已形成了深厚的友谊,没有继续打下去,只是飞流有些生气。而童心更多的却是疑惑,刚刚近身的一刻,他明显感到了一丝熟悉阻止,他还记得,那是......   “在我来之后,天雪才陷入昏迷,天雪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全都出去......”   “出去?!”   “对!”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不知先生是与我一起,还是......”   “殿下回去休息吧,在下明早还有事要办,便先回去了!”   有事要办?不知,是何事了?但愿,与她无关。但愿,与她无关。   (就是说,与她无关,他要做的事,和她这次前来没有关系。与她无关,不是在做利用她的事。)   心中闪过万千思绪,面上不显一分。   这句话说的就是梅长苏,当然,自十二年前的事以后就是面瘫脸的萧景琰也是丝毫不差的。   童心将银针拔掉,天雪立刻醒了过来,对着童心就是一掌,童心躲闪及时,天雪的反应更是及时,两人便在密室中追逐着。   而密室,却在有意无意之下丝毫未损。   最终,这场追逐战以童心将自己的血喂给天雪而告终。   喝下童心的血,天雪才真正安静了下来。   -------------------------------------------------------------------------------   笠日清晨   梅长苏已经服过了寒医荀珍特制的丸药,穿戴得整整齐齐站在屋子中间,等着飞流给小手炉换炭。   宴大夫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不由气闷。梅长苏见到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的脸,抱歉地笑道:“晏大夫,我必须亲自出去一趟,你放心,我穿得很暖,飞流和黎纲都会跟着我,外面的风雪也已经停了,应该已无大碍……”   “有没有大碍我说了才算!”晏大夫守在门边,大有一夫当关之势,“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别以为荀小子的护心丸是灵丹仙药,那东西救急不救命的,你虽然只是风寒之症,但身体底子跟普通人就不一样,不好好养着,东跑西跑干什么?要是横着回来,不明摆着拆我招牌吗?”   “晏大夫,你今天放我出去,我保证好好的回来,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梅长苏一面温言赔笑,一面向飞流做了个手势,“飞流,开门。”   “喂……”晏大夫气急败坏,满口白须直喷,但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很快就被飞流象扛人偶一样扛到了一边,梅长苏趁机从屋内逃了出来,快速钻进黎纲早已备好停在阶前的暖轿中,低声吩咐了轿夫一句话,便匆匆起轿,将老大夫的咆哮声甩在了后面。   也许是有药力的作用,也许是暖轿中还算舒适,梅长苏觉得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脑子很清楚,手足也不似昨天那般无力,对于将要面对的状况,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轿子的速度很快,但毕竟是步行,要到达目的地还需要一些时间。梅长苏闭上眼睛,一面养神,一面再一次梳理自己的思绪。   如果单单只是为了阻止,事情并不难办,如何能镇住底下的暗流又不击碎表面平静的冰层,才是最耗费精力的地方。   大约两刻钟后,轿子停在了一处雍容疏雅的府第门前。黎纲叩开大门把名帖递进去不久,主人便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苏兄,你怎么会突然来的?快,快请进来。”豫津喘着气赶了过来。   原是言候府。   ---------------------------------------------------------------------------   天雪在天大亮时才幽幽醒转,看着身旁的童心,目光凝注在童心割伤的手腕上,心中隐隐有些愤恨自己。   也许是天雪的目光太过热烈,童心醒了过来。“天雪姐姐!”   “童心,疼吗?”天雪拂过童心的手腕,幽幽的声音倒不似是个人一般。   “不疼!”童心乖巧的回答。   天雪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咬破手指,用沾着血的手指划过童心的手腕,童心的手腕奇迹般的好了,光滑如初,半点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天雪,你醒了!”却是萧景琰下了朝回来。   “嗯,景琰,昨夜让你们凭白的多担惊受怕了!”   “怎么这么说?你知道的,这没什么。不过,那位苏先生......”   “景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之前在他的面前发过一次毒,所以,他知道,这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罢了。”   “这样。”心中却还是对梅长苏多了些不满。   “景琰!”天雪与之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萧景琰此时心中所想。   “好了,天雪,昨日苏先生说他有事要忙,那么,究竟是何事?如此匆忙,昨日,还见他身子不好,一直咳嗽。”   “应是,近日京中秘密运送火药之事吧!”天雪眼中带有一丝的戏昵,却转瞬而逝,叫人察觉不到踪迹。   “这件事,不是查清了吗?难道,另有变故?”   “不,景琰,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昨日我来,便是处理此事,这次,倒是让他......呵呵O(∩_∩)O~”难得一见天雪心情愉悦,萧景琰看呆。“就是看不到,他扑空的反应如何了!”   “怎么......”萧景琰心中一紧。   “我让他拖着病体前去筹谋一件我已做好的事,虽不会太过为难我,但是......我还是暂时离开得好!”看了眼萧景琰,“放心,等过上几天,他的郁闷之气消失贻尽,我便会再来的,毕竟......”   天雪瞬间黯然,萧景琰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握了握拳,心中更加坚定尽快平反冤案的打算。   “景琰,苏先生会帮你的,不要操之过急!”   “他,他会帮我?”   “会的!”天雪坚定的声音影响到了萧景琰“会吗?”心中却是肯定了。   ? ☆、第 10 章 ?  另一边,由于马球事件引起了另一话题——   梅长苏问道:“墙外砸着什么人了?要不要紧?”   “没有直接砸着,那是夜秦派来进年贡的使者团,马球刚好打在贡礼的木箱上。我刚看了一下,这次夜秦来的人还真多,不过那个正使看起来蟑头鼠目的,一点使者气度都没有。虽说夜秦只是我们大梁的一个属国,但好歹也是一方之主,怎么就不挑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来啊。”   梅长苏被他一番话勾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目光有些迷离,“那么言大少爷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胜任一国使臣?”   “我心目中最有使臣气度的,应该是蔺相如那样的,”言豫津慷慨激昂地道,“出使虎狼之国而无惧色,辩可压众臣,胆可镇暴君,既能保完璧而归,又不辱君信国威,所谓慧心铁胆,不外如是。”   “你也不必羡赞古人,”梅长苏唇边露出似有似无的浅笑,“我们大梁国中,就曾经出过这样的使臣。”   两个年轻人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真的,是谁?什么样的?”   “当年大渝北燕北周三国联盟,意图共犯大梁,裂土而分。其时兵力悬殊,敌五我一,绵绵军营,直压入我国境之内。这名使臣年方二十,手执王杖栉节,只带了一百随从,绢衣素冠穿营而过,刀斧胁身而不退,大渝皇帝感其勇气,令人接入王庭。他在宫阶之上辩战大渝群臣,舌利如刀。这种利益联盟本就松散不稳,被他一番活动,渐成分崩离析之态。我王师将士乘机反攻,方才一解危局。如此使臣,当不比蔺相如失色吧?”   “哇,我们大梁还有这么露脸的人啊?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言豫津满面惊叹之色。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渐渐的不再会有人提起,你们这点点年纪,不知道也不奇怪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毕竟还是要长你们好几岁的,听长辈们提过。”   “那这个使臣现在还在世吗?如果在的话,还真想去一睹风采呢。”   梅长苏深深地凝视着言豫津的眼睛,面色甚是肃然,字字清晰地道:“他当然还在……豫津,那就是你的父亲。”   言豫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嘴唇轻轻地颤动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言侯言侯,”梅长苏冷冷道,“你以为他这个侯爵之位,是因为他是言太师的儿子,国舅爷的身份才赏给他的吗?”   “可、可是……”言豫津吃惊得几乎坐也坐不稳,全*抓牢座椅的扶手才稳住了身体,“我爹他现在……他现在明明……”   梅长苏幽幽叹息,垂目摇头,口中漫声吟道:“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南渡,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一顾功成……”吟到此处,声音渐低渐悄,眸中更是一片恻然。   豪气青春,英雄热血,勒马封侯之人,谁不曾是笑看风云,叱咤一时?   只是世事无常,年华似水,仿佛仅仅流光一瞬,便已不复当日少年朱颜。   然而梅长苏的感慨无论如何深切,也比不上言豫津此时的震惊。因为这些年,和那个暮气沉沉,每日只跟香符砂丹打交道的老人最接近的就是他了,那漠然的脸,那花白的发,那不关心世间万物的永远低垂的眼睛……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象过,他也曾经拥有如许风华正茂的岁月。   萧景睿把手掌贴在言豫津僵硬的背心,轻轻拍了拍,张开嘴想要说几句调节的气氛的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梅长苏却没有再看这个两个年轻人,他站了起来,视线朝向大门的方向,低低说了一句:“他回来了。”   果然如他所言,一顶朱盖青缨的四人轿被抬进了二门,轿夫停轿后打开轿帘,一个身着褐金棉袍,身形高大却又有些微微佝偻的老者扶着男仆的手走了下来,虽然鬓生华发、面有皱纹,不过整个人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龙钟苍老,与他五十出头的年龄还算符合。   梅长苏只遥遥凝目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了过去,反而是言豫津站在原处发呆,一步也没有迈出。   “言侯爷这么晚才回府,真是辛苦。”梅长苏走到近前,直接打了个招呼。   言阙先是国舅,后来才封侯,虽然侯位更尊,但大家因为称呼习惯了,大多仍是叫他国舅爷,只有当面交谈时才会称他言侯,而他本人,显然更喜欢后面那个称呼。   “请问先生是……”   “在下苏哲。”   “哦……”这个名字近来在京城甚红,就算言阙真的不问世事,只怕也是听过的,所以面上露出客套的笑容,“久仰。常听小儿夸奖先生是人中龙凤,果然风采不凡。”   梅长苏淡淡一笑,并没有跟着他客套,直奔主题地道:“请言侯拨出点时间,在下有件极重要的事,想要跟侯爷单独谈谈。”   “跟老夫谈?”言侯失笑道,“先生在这京城风光正盛,老夫却是垂垂而暮,不理红尘,怎么会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跟老夫谈的?”   “请言侯爷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梅长苏神色一冷,语气如霜,“如果没有静室,我们就在这里谈好了。只是户外太冷,可否向侯爷借点火药来烤烤?”   梅长苏音调很低,适度地传入言阙的耳中,视线一直牢牢地锁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每一分的表情变化。   当时,言候便知,这位苏先生便是天雪所说之人了,不过,他们怎么会认识,他,又怎么会......早闻御剑山庄与左宗盟这两家的关系,相隔甚远,甚至,还有一些小摩擦......看来,与自己一样,也是,欲盖弥彰了!那么,他与天雪......   梅长苏就那么看着言阙,可是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言阙面容沉静,仿佛这突如其来的一语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悸动,那种安然和坦荡,几乎要让梅长苏以为自己所有的推测和判断,都是完全错误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短短的一瞬,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没有错,因为言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常年隐蔽低垂的眼眸并不象他的表情那样平静,虽然年老却并未混浊的瞳仁中,翻动着的是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有哀伤,唯独没有的,只是恐惧。   可言阙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因为他所筹谋的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而这样一桩滔天罪行,显然已被面前这清雅的书生握在了手中。   然而他却偏偏没有恐惧,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梅长苏,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疲惫,悲哀,同时又夹杂着深切的、难以平复的愤懑。   显然,又是想起了往事。   梅长苏却不知,只当他是,在悲伤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   这时言豫津与萧景睿已经缓过神跑了过来,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人。   “豫津,你们有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我跟令尊有些事情要谈,不想被任何人所打扰。”梅长苏侧过头,平静地问道。   “有……后面画楼……”言豫津极是聪明,单看两人的表情,已隐隐察觉出不对,“请苏兄跟我来……”   梅长苏点点头,转向言阙:“侯爷请。”   言阙惨然一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先生请。”   一行人默默地走着,连萧景睿也很知趣地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到了画楼,梅长苏与言阙进去,以目示意两个年轻人留在楼外。画楼最里面是一间洁净的画室,家具简单,除了墙边满满的书架外,仅有一桌、一几、两椅,和*窗一张长长的*榻而已。   “侯爷,”等两人都在椅上坐定,梅长苏开门见山地道,“你把火药都埋在祭台之下了吗?”   言阙两颊的肌肉绷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果然聪明。   言阙听到他的一席话便知,他是自己猜测出来的。   “侯爷当然可以不认,但这并不难查,只要我通知蒙挚,他会把整个祭台从里到外翻看一遍的。”梅长苏辞气森森,毫不放松地追问着,“我想,你求仙访道,只是为了不惹人注意地跟负责祭典的法师来往吧?这些法师当然都是你的同党,或者说,是你把自己的同党,全部都推成了法师。是不是这样?”   言阙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过慧易夭,苏先生这么聪明,真的不怕折寿?”   “寿数由天定,何必自己过于操心。”梅长苏毫不在意地回视着他的目光,“倒是侯爷……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吗?”   “至少在你出现之前,一切都非常顺利。我的法师们以演练为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火药全都埋好了,引信就在祭炉之中。只要当天皇帝焚香拜天,点燃锡纸扔进祭炉后,整个祭台就会引爆。”   既然不知道,那就多看看这个年轻人怎么样吧!反正,天雪都说,他可以解决的。既然天雪都这样说了,那么他就一定可以解决的。   这是言候的想法,殊不知,梅长苏的心在滴血啊!   “果然是这样,”梅长苏叹道,“皇帝焚香之时,虽然诸皇子与大臣们都在台下九尺外跪候,可以幸免,但皇后却必须要在祭台上相伴……尽管你们失和多年,可到底还顾念一点兄妹之情,所以你想办法让她参加不了祭礼,对吗?”   “没错,”言阙坦然道,“虽然她一身罪孽,但终究是我妹妹,我也不想让她粉身碎骨……苏先生就是因为她病的奇怪,所以才查到我的吗?”   “也不尽然。除了皇后病的蹊跷以外,豫津说的一句话,也曾让我心生疑窦。”   “豫津?”   “那晚他送了几筐岭南柑橘给我,说是官船运来的,很抢手,因为你去预定过,所以言府才分得到。”梅长苏瞟了一眼过来,眼锋如刀,“象你这样一个求仙访道,不问家事,连除夕之夜都不陪家人同度的人,会为了准备年货鲜果而特意去预定几筐橘子吗?你只是以此为借口,前去确定官船到港的日期罢了,这样才能让你的火药配合户部的火药同时入京,一旦有人察觉到异样,你便可以顺势把线索引向私炮坊,只要时间上吻合,自然很难被人识破。”   “可惜还是被你识破了。”言阙语带讥嘲,“苏先生如此大才,难怪谁都想把你抢到手。”   嗯,的确很聪明!   不过,此时的言阙却不知......   梅长苏并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仍是静静问道:“侯爷甘冒灭族之险,谋刺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言阙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我别的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是想让他死而已。刺杀皇帝,就是我的终极目的。因为他实在是该死,什么逆天而行,什么大逆不道,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杀掉他,我什么事都肯做。”   梅长苏的目光看向前方,低声道:“为了宸妃娘娘吗?”   言阙全身一震,霍然停住笑声,转头看他:“你……居然知道宸妃?”难道是天雪说的?可是,天雪......   “又不是特别久远,知道有什么奇怪。当年皇长子祁王获罪赐死,生母宸妃也在宫中自杀,虽然现在没什么人提到他们了,但毕竟事情也只过去十二年而已……”   “十二年……”言阙的笑容极其悲怆,微含泪光的双眸灼热似火,“已经够长了,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   梅长苏静默了片刻,淡淡道:“侯爷既然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当初为什么又会眼睁睁看着她入宫?”   “为什么?”言阙咬紧了牙根,“就因为那个人是皇帝。是我们当初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帝。当我们从小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习文,一起共平大梁危局时,大家还算是朋友,可是一旦他成为皇帝,世上就只有君臣二字了。我们三个人……曾经在一起发过多少次誓言,要同患难共富贵,要生死扶持永不相负,他最终一条也没有兑现过。登基第二年,他就夺走了乐瑶,虽然明知我们已心心相许,他下手还是毫不迟疑。林大哥劝我忍,我似乎也只能忍,当景禹出世,乐瑶被封宸妃时,我甚至还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手,只要他对她好就行……可是结果呢?景禹死了,乐瑶死了,连林大哥……他也能狠心连根给拔了,如果我不是心灰意冷远遁红尘,他也不会在乎多添我一条命……这样凉薄的皇帝,你觉得他不该死吗?”   他竟然知道的如此之多!应不是天雪告知才对!那么,他究竟是谁难道,仅仅一个左宗盟的力量便如此之大吗?   “所以你筹谋多年,就只是想杀了他,”梅长苏凝视着言阙有些苍老的眼眸,“可是杀了之后呢?祭台上皇帝灰飞烟灭,留下一片乱局,太子和誉王两相内斗,必致朝政不稳,边境难安,最后遭殃的是谁,得利的又是谁?你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的污名,依然烙在他们的身上,毫无昭雪的可能,祁王仍是逆子,林家仍是叛臣,宸妃依然孤魂在外,无牌无位无陵!你闹得天翻地覆举国难宁,最终也不过只是杀了一个人!”   他,他竟然是要平反冤案?!   梅长苏扶病而来,一是因为时间确实太紧急,二来也是为了保全言侯,此时厉声责备,心中渐渐动了真气,声音愈转激昂,面上也涌起了浅浅的潮红,“言侯爷,你以为你是在报仇吗?不是,真正的复仇不是你这样的,你只是在泄私愤而已,为了出一口气你还会把更多的人全都搭进去。悬镜司是设来吃素的吗?皇帝被刺他们岂有不全力追查之理?既然我能在事先查到你,他们就能在事后查到你!你也许觉得生而无趣死也无妨,可是豫津何其无辜要受你连累?就算他不是你心爱之人所生,他也依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从小没有你的呵宠关爱倒也罢了,这么年轻就要因为你身负大逆之罪被诛连杀头,你又怎么忍得下这份心肠?你口口声声说皇帝心性凉薄,试问你如此作为又比他多情几分?”   他句句严词如刺肌肤,言阙的嘴唇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伸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喃喃道:“我知道对不起豫津……他今生不幸当了我的儿子……也许就是他的命吧……”   不愧是豫津的兄弟啊!   梅长苏冷笑一声:“你现在已无成功指望,若还对豫津有半分愧疚之心,何不早日回头?”   “回头?”言阙惨然而笑,“箭已上弦,如何回头?”   “祭礼还没有开始,皇帝的火纸也没有丢入祭炉,为何不能回头?”梅长苏目光沉稳,面色肃然地道,“你怎么把火药埋进去的,就怎么取出来,之后运到私炮坊附近,我会派人接手。”   言阙抬头看他,目光惊诧万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淌这趟混水?”   他,他,他就是这样解决的吗???   “因为我在为誉王效力,你犯了谋逆之罪皇后也难免受牵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选择。”梅长苏淡淡道,“如果我不是为了要给你善后,何苦跑这一趟跟你静室密谈,直接到悬镜司告发不就行了?”   “你……”言阙目光闪动,狐疑地看了这个文弱书生半晌,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渐渐由激动变成陰冷,“你要放过我当然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就算你这次网开一面,就算你手里握住我这个把柄,我还是绝对不会为你的主上效力的。”   梅长苏一笑道:“我也没打算让你为誉王效力,侯爷只要安安生生地继续求仙访道就好了。朝廷的事,请你静观其变。”   言阙用难以置静地眼神看着他,摇头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你放过我却又不图回报,到底有何用心?”   梅长苏目光幽幽,面上浮起有些苍凉的笑容:“侯爷不忘宸妃,是为有情,不忘林帅,是为有义,这世上还在心中留有情义的人实在太少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只望侯爷记得我今日良言相劝,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是吗?   言阙深深凝视了他半晌,长吸一口气,朗声笑道:“好!既然苏先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气魄,我也不再妄加揣测。祭台下的火药我会想办法移走,不过祭礼日近,防卫也日严,若我不幸失手露了行迹,还望先生念在与小儿一番交往的份上,救他性命。”   嗯,的确是个可结交的人,可惜,太过聪明!心思过多!若是,小殊还在,倒是......不过,身体太弱!   梅长苏羽眉轻展,莞尔道:“言侯爷与蒙大统领也不是没有旧交,这年关好日子,只怕他也没什么心思认真抓人,所以侯爷只要小心谨慎,当无大碍。”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言阙拱手为礼,微微一笑。   经过如此一场惊心动魄生死相关的谈话,陡然终止了他筹谋多年的计划,他却能如此快地调节好自己的心绪,短短时间内便安稳如常,可见确实胆色过人,不由得梅长苏不心下暗赞。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言候可是......   话已至此,再多说便是赘言。两人甚有默契地一同起身,走出了画楼。门刚一开,言豫津便冲了过来,叫道:“爹,苏兄,你们……”问到这里,他又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中途梗住。   “我已经跟令尊大人说好了,今年除夕祭完祖,你们父子一同守岁。”梅长苏微笑道,“至于飞流,只好麻烦你另外找时间带他去玩了。”   言豫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知画楼密谈的内容当然不会是这么可笑,不过他是心思聪敏,嬉笑之下有大智的人,只愣了片刻,便按捺住了满腹疑团,露出明亮的笑容,点头应道:“好啊!”   梅长苏也随之一笑,左右看看,“景睿呢?”   “他卓家爹娘今晚会到,必须要去迎候,所以我叫他回去了。”   “卓鼎风到了啊……”梅长苏眉睫轻动,“他们年年都来吗?”   “两年一次吧。有时也会连续几年都来,因为谢伯父身居要职,不能擅离王都,所以只好卓家来勤一点了。”   “哦。”梅长苏微微颔首,感觉到言阙的目光在探究着他,却不加理会,径自遥遥看向天际。   日晚,暮云四合,余辉已尽。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接近尾声,不知明日,还会不会再有意外的波澜?? ☆、大年 ?  可惜,梅长苏一世英名,就这样0.0   最终,梅长苏仍未发现有什么不对,(也许发现了,但他不会多说什么,有些事,记在心里便好!)只是,言豫津却是在那之后更去苏宅去得勤了。   最终,梅长苏一改言候对他的印象。   回到自己的宅院时,梅长苏已觉得全身发寒,气力不支,勉强撑着,又安排了人随时关注言阙的行动,问完尹天雪下落,得知她没事,已回御剑山庄,这才放松下来,昏沉沉躺回到床上,向晏大夫说对不起。   对于他的道歉,老大夫是理也不理,为病人施针时也仍然沉着一张锅底似的面孔,颇让一旁的黎纲担心他会不会把手中银针扎到其他不该扎的地方出出气。   就这样卧床休养了三天,梅长苏的精神方渐渐恢复了一些。也许是下属们刻意不敢惊扰,也许是真的没发生什么大事,这三天京中局势甚是平静,只有皇帝下了一道诏书,称皇后患病,年尾祭典由许淑妃代执礼仪。   据宫中传说,皇帝原本还是属意越妃代礼的,不过越妃本人却亲自上书,称位份在后,代之不恭,并提议按品级和入宫年限为准,推许淑妃执礼。   这份上书实在写得理情兼备,彰显气度,令梁帝大为赞赏,亲赐新裳珠钗,以为嘉奖。消息传出,委实让誉王气闷。   不过气闷归气闷,这也是夺嫡之争来回攻防时常会有的事情,一方并非大胜,另一方也没什么实质损失,年关当前,事务繁多,双方都没有再深入纠缠,更多撕咬。   除夕很快就到了。那场万众瞩目的祭典,在事前明里暗里、朝上宫中引发了那么多的争斗与风波,但在举行的当天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变奏,除了皇后缺席,越妃降位外,跟往年的祭典没什么大的区别。   新年的京城之夜,,炮竹喧天,花纸满地,家家守岁,满城。热闹虽然热闹,但毕竟与元宵灯节不同,人人都呆在家里与亲人团聚,街面上除了小巷内有孩童们在自家门口点放小炮竹外,基本没有行人踪迹。   宫城内“赐菜”的内监,身着黄衫,五人一队疾驰而出,在无人的街面上打马飞奔,奔向散座在皇城四面八方的那些备受荣宠的目的地。   除了中间一名拿有食盒的内监外,前后围绕着他的另四名同伴都手执明亮绚目的宫制琉璃灯,环绕宫城的主道两边也都挑着明晃晃的大红灯笼。不过比起白昼那无孔不入的光线来说,这些夜间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每一个陰暗的角落都照得清楚,高高的宫城城墙沉沉压下来的,仍然是大片大片幽黑的陰影。   □□就来自于这些黑暗,快的犹如无影的旋风,甚至连受害人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夺命的寒光是何时闪起,又悄然地收归何处。   人体重重地落下,坐骑仍然疾奔向前,血液在冬日的夜里转瞬即凉,微弱的惨叫声也被连绵不断的“噼啪”炮竹声所掩盖,无人得闻。   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其时,已近午夜,新旧年之交的时刻,连巡夜的官兵也停下了脚步,仰望夜空中那盛开的朵朵艳丽,全城的炮竹鼎沸,即将达到最高点。   千里之外的尹天雪,站着屋檐看着这漫天烟花,心中也不免微微一动,随即想到了童心,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小姐!”却是铁风,“小姐,可是想家了!”   “铁风?!没什么,只是一时感触,你如今好歹也是有儿有女之人,怎么,跑过来与我一起?还不快回家去?!”   “铁风只是有点担心小姐!我这就回去!”   经由铁风一番话,天雪也想到了在曾经的御剑山庄中的亲人,龙泽山庄的“亲属”!已经十三年了!却不知,他们如何了。   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已过!   却是不知藏在暗处的一人暗暗吃惊。   -------------------------------------------------------------------------------   大年初一,梅长苏为躲避誉王早早来到穆王府中,却知晓了大年之夜的惨案。   思索繁多,最终将嫌疑定在太子与宁国侯府谢玉身上。   在回苏宅的途中,梅长苏坐在轿里闭目重新思考了一下整个事件目前的局势。誉王入宫维护蒙挚,必然会引起梁帝对这位禁军大统领的疑心,虽然现阶段这份疑心还不会在行动上表露出来,但最起码,梁帝不会再放心让蒙挚单独调查内监被杀案,而一定会派出悬镜使同时查办。谢玉在明知悬镜使迟早会介入的情况下,仍然走出了这步棋,想来很自信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他身为一品军侯,皇帝的宠臣,夏冬就算是再怀疑他,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向皇帝汇报。更何况在现在微妙的夺嫡局面中,任何没有证据支持的指控,都会被对方辩称为“有意构陷”,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必须找到证据,可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杀人手法干净,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自然拿不到物证;而案发时是除夕,宫墙边的大道上根本没有行人,因此也找不到目击人证。除了在假定谢玉为幕后真凶的前提下,可以深入调查调查卓鼎风以外,整个案件几乎寸步难行。   梅长苏长叹一口气,只是决定晚上去看望蒙挚。   次日誉王一早便来到苏宅,询问梅长苏昨天过府何事。由于事过境迁,梅长苏只答说是去贺拜新年的,其他的话并没有多讲,一直等到誉王主动提起内监被杀案后,方轻描淡写地提醒他不要再去为蒙挚求情。   因为昨夜从蒙府回来时已经很晚,上床后又久久未曾入眠,今天早起待客,让梅长苏感觉十分困倦难支。誉王看出他精神不济,说话有气无力的,也不好久坐,只聊了一刻来钟便起身告辞了。   梅长苏看看时间还早,虽说昨天让言豫津约请谢家几兄弟过府做客,但想来也是下午才会登门的,所以吩咐了黎纲几句,就回房补眠去了。   他一早就精神不好,这一睡,立即被黎纲当成了头等大事,不仅卧房周围严禁喧哗,连飞流也被又哄又骗地带到了院外玩耍。   所以梅长苏并不知道,那一天的上午,有个轻纱遮面的女子,悄悄从侧门进来想要求见他。   他更不知道,其实,童心前来看了他好久。   最终,蒙挚的事交由悬镜司处理。? ☆、上元夜 ?  “大小姐!”铁风手中奉有一张请帖,“这是宁国侯府与天泉山庄为他们的公子的送来的请帖,邀小姐一聚!”   “宁国侯府?!”声音中夹杂着心中的情绪,让铁风一惊,他的小姐,多久没这样了?“天泉山庄?!是萧景睿吗?”   “是!”   “嗯,你去打点一下,我......什么时候的?”天泉山庄虽常常送请帖,但是,天雪到场的情况却是寥寥,所以根本不记得。   “四月十二。”铁风提醒道。   “哦,那就,四月去吧。”天雪摩挲着椅子。   “是,那......”铁风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铁风,御剑山庄是你创下的。”天雪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小姐......”铁风听到这话一惊。   “出去吧。”天雪摆了摆手。   萧景琰的生日还邀请了梅长苏。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那些明白他真实目的的人以外,其他的人在知道他已卷入党争之后,态度上或多或少都有变化,哪怕是言豫津和谢弼也不例外。   若论始终如一赤诚待他的,竟只有一个萧景睿而已。   在别人眼里,他首先是麒麟才子苏哲。而在萧景睿的眼中,他却自始至终都只是梅长苏。   无论他露出多少峥嵘,无论他翻弄出多少风云,那年轻人与他相交为友的初衷,竟是从未曾有丝毫的改变。   萧景睿一直在用平和忧伤却又绝不超然的目光注视着这场党争。他并不认为父亲的选择错了,也不认为苏兄的立场不对,他只是对这两人不能站在一起的现实感到难过,却又并不因此就放弃自己与梅长苏之间的友情。他坚持着一贯坦诚不疑的态度,梅长苏问他什么,他都据实而答,从来没有去深思“苏兄这么问的用意和目的”。   此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包括这次生日贺宴的预邀,梅长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年轻人亮堂堂的心思: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来,我定能护你周全。   萧景睿并不想反抗父亲,也不想改变梅长苏,他只想用他自己的方式,交他自己的朋友。   霁月清风,不外如是。可惜可怜这样的人,竟生长到了谢府。   梅长苏摇头轻叹,止住了自己的思绪。命运的车轮已辘辘驶近,再怎么多想已是无益,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重新扭转时间的因果。   过了初十,京城各处便开始陆续扎挂起花灯,为元宵大年做准备。宫中也不例外,上至皇后,下至彩嫔,各宫各院都各出奇思,争相赶制新巧的花灯,以备十五那天皇帝赏玩,博得欢心赞誉。   不过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只是表面。禁军大统领蒙挚在加紧调查内监被杀案的同时,大力改进宫防设置,密集排班加重巡视力度,很快就取得了成效,一连阻止住两起太监蓄意在宫中纵火的事件。可惜被捕的疑犯当场自尽而死,没有问出口供,但根据尸体调查出的身份,这些疑犯确是在册的内务太监,并非从外面混入的。言皇后因此被梁帝当众斥责,被迫脱簪请罪。她明白宫中出任何的乱子,负责任的都是自己这个东宫之主而非其他的妃嫔,越妃更是不担一点儿罪责,因此只能加倍的小心在意,严管各宫的人员走动。皇后是先朝太傅之女,十六岁嫁与当时还是郡王的梁帝为正妃,因梁帝登基而受封皇后,执掌六宫至今。虽然早已恩淡爱驰,也没有生子,但这么些年的正宫娘娘毕竟不是白当的,管束后宫自有她的独到之处,以越氏当年皇贵妃之宠,也未能翻出什么大浪,如今下了狠心整饬,还算能控住局面。   与宫中的陰霾密布相比,梅长苏在宫外的行动似乎清闲许多。查出了目前在京中与卓鼎风有联系的几名江湖高手后,这位江左盟宗主不声不响地急调了一个无名剑客进京,按江湖规矩挨个儿挑战,全都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解决得干净利落。而这位无名剑客在迅速引起一片风潮后,又悄然而去不知所踪,惹得一时传言四起,大家都在纷纷猜测此人到底是何来头,明年的琅琊高手榜上会不会有他……   没了帮手,卓鼎风又敏感地察觉到周围总似有眼线跟随,而且探看的方法极是老辣,虽然感觉不对,但又抓拿不出。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好按兵不动,与对手这样耗着。谢玉是谨慎小心的人,行事务求不留证据,因为担心是悬镜使已有所行动,故而也未敢催卓鼎风贸然动手,这样僵持多日,京内自然是一片平静。   除夕的传统是守岁,元宵节的传统则是呼朋唤友挈妇将雏出门看花灯。虽然暗中宫里宫外都加强了戒备,但对隐于幕后的梅长苏而言,该有的娱乐那是一样也不能少,尤其是在飞流天没黑便自己换好漂亮衣服,绑好新发带准备跟着出门看灯的时候。   由于此夜不宵禁,街市上人流滚滚,黎纲做足了十分的紧张功夫,不仅安排护卫前后左右围着,还特意叮嘱飞流一定要牵牢苏哥哥的手,不要走丢了。   “不会丢!”对于黎大叔的这个吩咐,飞流颇感受辱。   “你出了门就知道了,元宵节的街市是挤死过人的,一不小心就会走丢,飞流,你可不能大意哦。”   “不会丢!”飞流依然愤怒地坚持。   梅长苏忍着笑拍拍少年的脑袋,柔声道:“你弄错了,黎大叔的意思是说苏哥哥会走丢,不是说我们飞流会走丢啦。”   飞流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突然紧紧拉住了梅长苏的手,大声道:“不丢!”   黎纲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微汗。   初更鼓起后,一行人出了府门,刚进入繁华的灯街主道,立时便感受到了摩肩接踵的气氛。鱼龙华烁、流光溢彩之间,人潮如织,笑语喧天。这是大梁国都中等级地位最不分明的一天,贵族高官也好,平民走卒也好,在观灯的人群中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许多名门高第甚至把元宵节穿白服戴面具挤成一堆赏灯嬉玩当成了一种时尚,只有身份贵重的贵妇与闺秀们才会扯起布幛稍加隔阻,但仍有很多人刻意改扮成平民女子,带着顶兜罩住半面便随意走动。上元节会成为情侣密约最好的日子也是因此而起。   和所有的孩子一样,飞流最喜欢这种亮闪闪耀眼眩目的东西,那些兔子灯、金鱼灯、走马灯、仙子灯、南瓜灯、蝴蝶灯……盏盏都让他目不转睛,每次梅长苏问他“买不买?”的时候,他都会肯定地答道:“要!”   另一边,靖王带着童心也来到了街上,对于童心,他可谓是倾尽心血,不仅因为林殊,也因为天雪,更因为他本身。   童心本就是一个讨人欢喜的孩子。   梅长苏与言豫津等人汇合,而飞流却是在看到了童心后,便拉着童心一起,靖王无奈,只好一同前往。   妙音坊的演乐大厅宽敞疏阔,高窗穹顶,保音效果极好。此时厅内各桌差不多已到齐,因为有限制人数,所以并不显得嘈杂拥挤。虽然有很多豪门贵戚迟了一步不得入内,但却没有出现闹场的局面。这一来是因为妙音坊在其他楼厅也安排有精彩的节目,二来世家子弟总是好面子,象何文新那么没品的毕竟不多,再不高兴也不至于在青楼闹事,徒惹笑谈。一早就抢定下座位进得场内的多半都是乐友,大家都趁着宫羽没出场时走来走去相互拜年,连静静坐着的梅长苏都一连遇到好几个人过来招呼说“苏先生好”,虽然他好象并不认识谁是谁。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最终的结果就是——萧景睿的生日宴上又多了一个人——宫羽!   萧景琰嘛,他对这些事根本就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来没多久就因事走了,留下童心与飞流玩。? ☆、前夕 ?  “宗主,东西送来了,请您过目。”   梅长苏坐了起来,掀开红布。盘面上立着一个纯碧绿玉雕成的小瓶,乍看似乎不起眼,但细细观看,可见玉质瓶面上竟绕着一整幅奔马浮雕,顺着玉石本身的纹理呈现出矫健飞扬、栩栩如生的意态,其构图严谨,刀工精美,却又如同天然般毫无斧凿之感,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尽管这玉瓶本身已是可令人疯狂追逐的珍品,但它最有价值的部分,却还在里面。   “多少颗?”   “回宗主,一共十颗。”   梅长苏伸手拿过玉瓶,拔开檀木软塞,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又重新盖好,将玉瓶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了一会儿。   黎纲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黎大哥,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梅长苏根本未曾抬过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黎纲的神情变化的。   “宗主,这个礼会不会太重了些?”黎纲低声道,“霍大师亲雕的玉瓶,可救生死的的护心丹,任何一样拿出去都够惊世骇俗,何况两样放在一起?”   梅长苏静默了一会儿,眸中慢慢浮起一丝悲悯之色:“等过了这个生日后,只怕再贵重的礼物,对景睿来说都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黎纲垂下头,抿了抿嘴唇。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样送出去,确实过于招人眼目,是我考虑不周了。”梅长苏的指尖拂过瓶面,轻叹一声,“拿个普通些的瓶子,换了吧。”   “是。”   玉瓶被重新放回到托盘中,梅长苏的视线也缓缓地从那幅奔马浮雕上划过,最后移到一旁,隐入合起的眼帘之内。其实最初选中这个玉瓶,就是因为这幅奔马图,想着景睿从小爱马,见了这图一定喜欢,所以一直疏忽了它惊人的身价。   看来自以为宁静如水的心境,到底还是随着那个日子的临近,起了些微难以抑制的波澜。   “黎大哥,取我的琴来……“   “是。”   一直关切地凝望着梅长苏每一丝表情的黎纲忙应了一声,带着托盘退下,很快就捧来了一架焦桐古琴,安放在窗下的长几上。   几桌低矮,桌前无椅,只设了一个蒲团,梅长苏盘腿而坐,抬手调理了丝弦,指尖轻拨间,如水般乐韵流出,是一曲音调舒缓的《清平乐》。   琴音静人,亦可自静。乐音中流水野林,空谷闲花,一派不关风月的幽幽意境,洗了胸中沉郁,断了眉间悲凉。一曲抚罢,他的面色已宁谥得不见一丝波动,羽眉下的眼眸,更是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般,澄澈安然。   早已决定,又何必动摇。既然对萧景睿的同情和惋惜不足以改变任何既定的计划,那么无谓的感慨就是廉价而虚伪的,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个年轻人,都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梅长苏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春日和熙的陽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映不出一丝的暖意,反而有一些清肃和冷漠的感觉。   抬起手,迎着陽光细看。有些苍白,有些透明,虚弱,而且无力。   那是曾经跃马横刀的手,那是曾经弯弓射大雕的手。如今,弃了马缰,弃了良弓,却在这陰诡地狱间,搅动风云。   “黎大哥,”梅长苏转过头,看向静静立于门边的黎纲,“抱歉,让你担心了……”   黎纲顿觉心头一阵潮热,鼻间酸软,几乎控制不住发颤的声音:“宗主……”   “去叫飞流过来吧,切个甜瓜也切这么久……”梅长苏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激动一般,偏了偏头,淡淡一笑。   话音刚落,飞流苗条柔韧的身影恰在此时奔入院内,一闪而进,手里捧着个细白的瓷盘,大声道:“花!”   梅长苏侧过身定晴一看,五朵由甜瓜雕成的莲花攒心摆着,虽大小不一,刀功生拙,但也算有模有样,并不难看。   “这是飞流雕的?”   “嗯!”飞流的眉毛高高挑起,甚是得意,“最好的!”   “你把最好的五朵都拿过来了?”梅长苏满眼都是溺爱的笑,揉着少年的耳朵,“吉婶教你的?”   “嗯!”飞流重重地点头。   “可以吃吗?”   “吃!”飞流抓起最大的一朵,递到梅长苏的嘴边。   黎纲不由笑道:“飞流啊,反正是要吃的,你干嘛非要雕成朵花儿这么麻烦?”   “苏哥哥吃!”飞流瞪了他一眼,强调道。   “我们飞流最乖了,因为是给苏哥哥吃的东西,所以要弄得很漂亮,对不对?”梅长苏咬下一个花瓣,顺手拿布巾擦了擦少年的嘴角,“你吃了多少?下巴上都是瓜汁……”   “雕坏的!”飞流申辩道。   “雕坏的你才吃掉啊?那还好。不过还是要记得不能一口气吃太多哦,会肚子痛的。”   “嗯!”   梅长苏吃完第一朵,朝飞流摇了摇头。少年牢记着吃太多会肚子痛,便没有再喂他吃第二朵,自己对着盘子发了阵呆,最后下定决心,将其余四朵的甜瓜莲花推到了黎纲的面前。   “给我吃?”黎纲哈哈一笑,“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飞流没有听懂他后半句话,但是听懂了前一个问题,所以立即点头予以肯定。可是黎纲真的开始吃起来的时候,他唯一会展露情绪的那双眼睛里却出现了不舍的表情。   “你也吃吧,我们一人一半。”单纯的孩子心思一看就知道,所以黎纳忍着笑,又分了两朵回去。   飞流转头看了梅长苏一眼。   “你刚才在厨房里,雕坏了几个甜瓜?”   “三个!”   “全都是你吃的?!”   “吉婶一起!“   梅长苏看着飞流,眸中露出责备的神情,“你不是答应了苏哥哥,每天只能吃一个吗?”   “雕坏的!”飞流大是委屈,嘴角有些向下撇。   “嗯……”梅长苏认真想了想,“那就不怪我们飞流了,是苏哥哥没有说清楚。从现在开始,不管是雕坏的也好,没切好的也罢,只要是甜瓜,飞流每天吃的,加在一起不能超过一个。明白了吗?”   飞流俊秀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激烈的表情,但从语气上已经可以听出他心中的极度不情愿:“好少!”   “苏哥哥也是怕飞流生病啊,”梅长苏瞧着他的眼睛,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要不,我们叫蔺晨哥哥来?”   飞流大惊,一头扎进梅长苏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死也不肯撒手。黎纲本就忍笑忍得体如筛糠,这一下更是再难忍不去,捧着有些抽筋的肚子躲到了门外。   “你还没回答哦,”梅长苏却把持得极稳,将少年的头从怀里□□,仍是严肃地问道,“一个?”   飞流在蔺晨哥哥与甜瓜之间万般艰难地选择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点头:“一个……”   梅长苏表示赞许地抚挲了一下飞流的头顶,目光和笑容都异常温柔。   院外已没有了黎纲的身影。这位稳重忠诚的助手大概已经去寻找合适的瓶子盛装那些将成为礼物的灵丹。先时那些陰郁的情绪被可爱的少年驱散了一些,但在胸口似乎还剩着些残留的余波,偶一思及,仍有淡淡的闷,隐隐的痛,只不过在呼吸吐纳间,这些感觉被坚定地忽视了过去。   再过一天,便是萧景睿二十五岁的生日。   梅长苏清楚地知道,对于这位乌衣名门的贵公子而言,这一天将是他此生最难忘怀的一天……   “小殊!”   “天雪!”是天雪忽然出现。   “明天,我也同去。”   “天雪......”   “我也是有着仇恨的人!再者,我,有些担心你!”   “仇恨?!看不出来!”   “若是看得出来,那我还是尹天雪吗?”   “尹天雪......”梅长苏慢慢的吐露这个名字,咬字清晰,音节明确。   “尹天雪!”天雪看着远方坚定的说。   “听你的琴音有些乱了!”   “是!但是,以后不会了。”   “决定了?!”   “嗯!”   “那么,再为我抚琴一曲,如何?”   “当然!”   悠悠的琴音,闲逸的下午。   却不知明日风景......? ☆、宾客广临 ?  酉时初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将近黄昏,准备结束辛苦一天之时。然而对于迎来送往、灯红酒绿的螺市街来说,这却是一个沉慵方起,还未开始打扫庭院待客的清闲时刻。整整一条长街,都是关门闭户,冷冷清清的,安静地让人几乎想象不出这里入夜后那种车水马龙、繁华如锦的盛况。   然而正是在这一片沉寂、人踪杳杳之时,有一辆宝璎朱盖的轻便马车却静悄悄地自街市入口驶进,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摇摇前行着。马车的侧后方,跟着一匹眼神温顺、周身雪白的骏马,上面稳稳坐着位容貌英俊,服饰华贵,眉梢眼角还带着些喜色的年轻公子。看他骑在马上那潇潇洒洒的意态,一点都不象是走在无人的街头,反而如同在满楼□□中穿行一般。   随着轻微的吱呀之声和清脆的马蹄足音,轻便马车与那公子一前一后地走过一扇扇紧闭的红漆大门,最后停在了妙音坊的侧门外。马车夫跳了下来,跑到门边叩了三下,少时便有个小丫鬟来应门,不过她只探头看了看来客是谁,话也不说,便又缩了回去。车夫与那公子都不着急,悠闲地在外面等着。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后,侧门再度打开,一位从头到脚都罩在轻纱幂离间的女子扶着个小丫头缓步而出,虽然容颜模糊,但从那隐隐显露的婀娜体态与优雅轻灵的步姿来看,当是一位动人心魄的佳人。   华服公子早已下马迎了过去,一面欠身为礼,一面朗声笑道:“宫羽姑娘果然是信人,景睿的生日晚宴能有姑娘为客,一定会羡煞半城的人呢。”   “言公子过誉了。”宫羽柔声谦辞了一句,又敛衣谢道,“有劳公子亲自来接,宫羽实在是受之有愧。”   “有这种护花的机会,我当然要抢着来了。”言豫津眉飞色舞地道,“景睿是寿星,根本走不开,谢弼眼看有家室的人了,心里想来嘴上也不敢说,其他人跟宫羽姑娘又不熟,谁还抢得过我?”   宫羽薄纱下秋波一闪,掩口笑道:“言公子总是这般风趣……”   言豫津也不禁笑了起来,侧身一让路,抬手躬身:“马车已备好,姑娘这就启程吧?”   宫羽低声吩咐了那小丫头一句什么,方才踩着步蹬上马车,蹲身坐了进去。小丫头垂手退回了院门边,并没有跟着上车。   “她不去吗?”   “我是去为萧公子祝寿,带她做什么?”   言豫津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对,到了谢府,有的是服侍你的丫头。……姑娘要是坐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虽说晚宴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开始,但有长辈出席,我们早到些也是应该的。”   “是。可以走了。”   随着这句柔和的应答声,车夫扬鞭甩了一个脆响,在鲜衣白马的青年公子的陪伴下,车轮平稳地开始转动,辘辘压过青石的路面,带起一点微尘。   与此同时,宁国侯谢府的上上下下,也正在为他们大公子的生日晚宴穿梭忙碌着。   由于萧景睿是两家之子,那么庆祝他的生日无疑有着一些与他本人没什么大关系的深层意义。姑且不说十分疼爱他的卓鼎风夫妇,连一向教子严苛的谢玉,也从来没有对萧景睿所享有的这项特殊待遇表示过异议。   客人的名单是早就确定好了的,当初报给谢玉的时候,他瞧着苏哲两个字神情也曾闪动了一下,不过却没说什么。虽然已是各为其主,但谢玉并不打算阻拦儿子与这位誉王谋士之间的来往。因为他很清楚萧景睿所知道的事情非常有限,就算全被苏哲给套了出来也没多大的意思,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萧景睿与苏哲的良好关系也许某一天是可以利用的,就算利用不上,那至少也不会有太大的坏处。   所以对于这份即有敌方谋士,又有乐坊女子的客人名录,他最后也只淡淡说了一句话:“给你母亲看看吧。”   既然谢玉没有表示反对,深居简出举止低调的莅陽长公主当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请柬就这样平平顺顺地正式发了出去。   萧景睿平时也有些玩玩闹闹的酒肉朋友,往年过生日时都请过的,等长辈们一退席就一大群挤在一起胡天胡地,不过是借着由头玩乐罢了。可是今年梅长苏要来,从不出坊献艺的宫羽也要来,萧景睿对这个晚宴的重视程度一下子就翻了几倍,不想让它再度成为跟以前一样的俗闹聚会。可如果往年都请,今年突然不请人家,似乎又有些失礼,所以免不了左右为难。言豫津看出了他的心思,替他想了个主意,推说父母有命,要求晚宴必须清雅,要以吟诗论画,赏琴清谈为主,怕搅了大家的兴致,故而提前一天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家包了个场子,当红的姑娘们叫来十几个作陪,把这群朋友邀来玩闹了一天。这群贵家公子乐够了,对于第二天那个据说会十分“雅致素淡”的晚宴更是敬而远之,纷纷主动表示不想去添乱,就这样顺利解决了萧景睿的这个难题。   因此四月十二日的晚上,前来参加萧景睿生日晚宴的人并不算多,除了家人以外,原本只有梅长苏、夏冬、言豫津、宫羽四个外人,后来碰巧请柬送到苏宅的时候蒙挚也在,大统领顺口说了一句“景睿,你怎么不请我?”萧大公子当然只好赶紧补了一份帖子送过来,添了这位贵客。   虽然人数不多,但酒宴的筹备仍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女眷们只张罗厅堂布置、仆从调动,其余一应的物品采购都得谢弼去安排,所以谢二公子一得了空闲就咬牙切齿地捉着大哥抱怨:“凭什么你过生日自己闲来逛去的,我却为你累死累活?不行,收礼要分我一半!”   “你我骨肉兄弟,还分什么分,我的东西你喜欢什么,尽管拿走好了。”萧公子四两拨千斤,一句软绵绵的话就让谢弼再也跳不起来,顺便还捎了个信儿过来,“娘和母亲叫你进去,说是要议定酒席菜单的事。你慢慢忙,我不耽搁你了……”   看着寿星施施然地躲出门去,谢弼也只能在后面恨恨地跺跺脚,便认命地接着忙活去了。   正日子当天晚上,来的最早的人当然是言豫津和宫羽。一看见萧景睿从里面走出来迎接,国舅公子便悄悄俯在佳人耳边笑道:“我今天是沾了姑娘的光,平时我来谢府,景睿可从没有出来接过,都是我自己孤孤单单走进去找他……”   果然,萧景睿一拱手,开口便是:“宫姑娘芳驾降临,景睿有失远迎了。快请进。”   “喂,”言豫津冷着脸道,“你看见我没有?”   “是是是,”萧景睿好脾气地哄他,“言公子也请进。”   “你还没说有失远迎……”   “是,对言公子也有失远迎了,要在下背您进去吗?”   “不用。搀着就行了。”   宫羽忍不住扑哧一笑,摇头道:“你们两位……真是一对好朋友……”   “那是我让着他。否则还好朋友呢,早就一天打八架了。”言豫津一本正经地道,“要是有人想知道什么叫容人之量,叫他向我学就行……”   “你还不快滚进来?”萧景睿笑骂道,“要让宫姑娘陪着你在这风口上站多久?”   言豫津慌忙向佳人拱了拱手,用唱词的念白道:“哎呀,是小生之过,此地风大,小姐快些进来……”   “你收敛些吧,戏还没开锣呢,你倒先唱上了。”萧景睿白了他一眼,引领宫羽进了花厅。待客人喝了两口茶,少歇片刻,便提出要带她进去与女眷们见面。   宫羽这时已除去外罩的幂离,露出一身鹅黄色的雅致衣衫。未曾敷粉涂朱的素颜并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楚楚的风韵。对于萧景睿的盛情相邀,她很认真地起身施礼,低声婉拒道:“宫羽虽蒙下帖,但毕竟只是艺伎,来尊府为公子助兴而已。长公主殿下何等尊贵的人,宫羽怎敢进见?”   言豫津眉头一皱,正待开口说话,萧景睿已抢先一步,温言道:“这是私交场合,姑娘何必顾虑太多?再说内院中我娘和青怡妹子都是江湖人,并不在意俗礼,谢绮妹妹也一向性情豪阔。我母亲虽为人冷淡些,但素来不是傲下的人,加之她爱好音律,对于姑娘的乐名更是仰闻已久,早就吩咐过我,等姑娘来了,一定要先引来让她见见呢。”   “确是这个理!卓夫人我也见过,很是豪爽,姑娘若是不敢,便随我一同前去吧!”尹天雪到了。      这番话说的恳切,宫羽也不好再推脱,谢了两句,便随她与萧景睿一起进去了。言豫津没道理跟着,只能在花厅前游来荡去,好在不多时萧景睿便匆匆回来陪他,宫羽并没随行,可见是被内院给留住了。   聊了两句,言豫津觉得时辰大概差不多了,正想问问,突见谢弼疾步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便开始叫道:“大哥快来,蒙统领到了。”   萧言二人忙起身,匆匆迎出二门外。由于蒙挚是谢玉的朝中同僚,身份贵重,所以门房下仆先去通报的是老爷,故而萧景睿赶到的时候,谢玉和卓鼎风已经双双迎出,正与蒙挚在门厅处站着寒暄。   萧景睿不敢打断长辈们交谈,便静静站在一边,候到一个谈话空隙,正要过去见礼,门外又传来语调高高地扬声通报:“苏哲苏先生到……”   门厅诸人一齐转过身来,萧景睿更是准备迎出门去,脚步刚动,梅长苏含着浅浅笑意的面容已出现在眼前。他今晚着了件月白外袍,内衬天蓝色的夹衣,看起来气色甚好,那温文清雅的样子,实在令人无法想象这近一年来京城的连绵风波,能有多少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淡淡一瞥,梅长苏已将门厅的情况应收眼底。按照礼节,他首先向谢玉欠身致意,道:“苏某见过侯爷。”   “小儿区区一宴,竟能请动先生大驾光临,敝府实在是蓬荜生辉。”谢玉客套地应答着,抬手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卓鼎风卓庄主。”   梅长苏微微一笑道:“卓庄主与我是见过几面的,只是无缘,未曾交谈过。想不到今天能在此幸会。”   “梅宗主客气了。卓某久慕宗主风采,今日也甚觉荣幸。”卓鼎风抱拳过胸,长揖下去,回的是平辈之礼,旁边的两个年轻人怔忡之间,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因为跟苏兄交往频频,竟渐渐有些忽略了他在江湖上的傲然地位。   接下来梅长苏又与蒙挚相互见礼,几个人赘赘地客套了半天。言豫津早就不耐烦,无奈都是年长者,他又不敢造次,只能陪在一旁站着,心中后悔不该跟着萧景睿一起出来,看,人家谢弼就比较聪明……   好在客套话总有说尽的时候。尽完礼数,身为主人的谢玉和半个主人的卓鼎风便陪着两位贵客上正厅奉茶,萧景睿自然从头到尾跟着,但言豫津却趁着后行的机会,跟只闪现了一下的飞流一样,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谢府是一品侯府与驸马府合二为一,规制比同类府第略高。除却一般的议事厅、暖厅、客厅、花厅、侧厅等厅堂以外,还在内外院之间,建了一座临于湖上,精巧别致的水轩,命名为“霖铃阁”。由于今年人数适中,故而莅陽长公主特意将萧景睿生日晚宴的举办地指定在此处。   等最后一位客人夏冬到达之后,谢玉便遣人通报了内宅,引领客人们进入霖铃阁。由于大家都是平素常有交往的熟人,只有卓夫人认识的人稍稍少了一些,故而厮见介绍的时间很短,不多时便各自归座了。   因是居家私宴,座次的排定并不很严谨,谢玉夫妇是主座,卓鼎风夫妇侧陪,夏冬与蒙挚相互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年纪较长的蒙挚坐了客位居右的首座,夏冬的位置在他对面,蒙挚的右手边是梅长苏,夏冬的右手边坐了言豫津。为了防止夏冬姐姐习惯性地顺手拧自己的脸,言豫津很谨慎地把自己的座位向后挪了有一尺来远,却是尹天雪与夏冬坐到了一处。其余的年轻人都是序齿顺位,只有宫羽坚持要坐在末席,大家拗她不过,也只能依了。卓青怡因为非常喜欢这个姐姐,便跟她挤在了同一个几案前。萧景睿还想把飞流找到照顾一下,可惜到处都寻不到有少年的踪影,梅长苏笑着叫他不用管。   寿星今天穿的是卓夫人亲手缝制的一袭新袍。虽然江湖女侠的手艺是比不上瑞蚨斋的大师傅,但心思还是花足了的,领口袖口都绣了入时的回云纹,压脚用的是金线,腰带上更是珠玉玛瑙镶了一圈儿,一派富丽堂皇。好在萧景睿腹有诗书气自华,穿上才不至于变了富家浪荡子的模样。不过言豫津在第一次见他试穿此衣时,还是很委婉地评论道:“景睿,看你肯穿这个衣服,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的孝顺。”   宴会开始时各方的礼都已经送上了。长辈们无外乎送的衣衫鞋袜,卓青遥夫妇送了一支玉笛,谢弼送的是一方端砚,卓青怡则亲手做了个新的剑穗。言豫津送了一整套精致的马具。夏冬与蒙挚都送的是普通的摆件玩器,宫羽则带来一幅桌上摆的精巧绣屏,天雪送的是一支千年灵芝,也是贵重之至了。   而梅长苏送的护心丹夹在这些礼物中,一开始并不显眼,如果不是言豫津好奇地凑过来问,问了之后还大惊小怪的惊叹了几声,旁人也没注意到他送的是如此珍贵之物。   “不行不行,苏兄真是太偏心了,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景睿实在是糟蹋,连我你都没送过,你明明更喜欢我的!”   言豫津正在笑闹,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修长有力的玉手,准备无误地拧住了他侧颊上肉最厚的地方,微一用力,半边脸就红了。   “你闹什么闹?七月半不是还没到吗?说不定苏先生到时候送更好的东西给你呢。”夏冬咯咯笑着,朝言豫津的脸上吐了一口气。   “喔,七夕啊……”夏冬斜瞟他一眼,“跟七月半又差不太多,你急什么?”   言豫津泪汪汪地瞪着她。拜托大姐,七夕跟七月半不光是日子,连感觉都差很多好不好……   “行啦行啦,”谢弼笑着来打圆场,“你真是什么都争,护心丹虽贵不可求,但也不是平常吃的东西。等哪天你吐血了断气了,我想大哥一定会喂你吃一粒的……”   言豫津立即将愤怒的视线转到了谢二身上。你才吐血,你才断气!   年轻人这一闹,宴会最初的拘谨气氛这才松泛了下来,连莅陽长公主都忍不住笑着道:“豫津有时会来向我哭诉你们欺负他,我原来还不信,今天看来,你们真的是在欺负他……”   “好了,”谢玉微笑道,“哪有这样待客的,睿儿,快给大家斟酒。”   萧景睿边应诺边起身,捧着一个乌银暖壶,依次给诸人将案上酒杯斟满。谢玉举杯左右敬了敬,道:“小儿贱辰,劳各位亲临,谢玉愧不敢当。水酒一杯,聊表敬意,在下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席上众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只有梅长苏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子,萧景睿知他身子不好,故而并不相劝,悄悄命人送了热茶上来。   “来来来,既是私宴,大家都不要客气,谢某一向不太会招待客人,各位可要自便啊,就当是自己家好了。”谢玉呵呵笑着,一面命侍女们快传果菜,一面亲自下座来敬劝。   酒过三巡,夏冬拨了拨耳边垂发,单手支颐,一双凤眼迷迷蒙蒙地对主人道:“谢侯爷说让我们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这句话可是真的?”   “此言自然无虚。夏大人何有此问?”   “我不过确认一下罢了。”夏冬面上流动着邪魅娇媚的笑容,轻声道,“我在自己家,一向任性妄为,但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想必侯爷不怪?”   谢玉哈哈大笑道:“夏大人本就率性如男儿,谢某有什么好怪的?”   “那好。”夏冬抿着嘴角慢慢点了点头,妖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冰剑般冷厉,越过谢玉的肩头,直射到主座旁卓鼎风的身上,扬声道:“夏冬久仰卓庄主武功高绝,今日幸会,特请赐教。”   与此冷洌语声出唇的同时,夏冬高挑的身形飞跃而起,以手中乌木长筷为剑,直击卓鼎风咽喉而去。   这一下变生急猝,大家都有些发呆。还未及反应之下,那两人已来来往往交手了好几招。虽然只是以筷为剑,但其招式凌厉,劲风四卷,已让人呼吸微滞。   片刻之间,数十招已过,夏冬纵身后撤,如同她攻击时一般毫无征兆地撤出了战团,抬手抚了抚鬓边发丝,直到凝定了身形,飞扬的裙角才缓缓平垂。   在一般人的眼中,此时的夏冬神色如常,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敏感地察觉到她眼底快速掠过的一抹困惑之色。   宁国侯谢玉的唇边,淡淡地浮起了一个冷笑。   夏冬果然是执着之人。内监被杀案其实现在已经冷了,但她却仍然没有放弃追查,只不过今天敢请她来,必要的准备总是做了的,这位女悬镜使想要从卓鼎风出招的角度刃锋来比对死者身上的伤口,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精彩精彩!”瞬间的沉寂后,蒙挚率先击掌赞叹,“两位虽只拆了数十招,却是各有精妙,幻采纷呈,内力和剑法都令人叹为观止,在下今天可真是有眼福。”   夏冬娇笑道:“在蒙大统领面前动手,实在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卓鼎风也谦逊道:“是夏冬大人手下留情,再多走几招,在下就要认输求饶了。”   “高手相逢,岂能少酒?来,大家再痛饮几杯。”谢玉执壶过来亲自斟了满满一杯,递到夏冬的面前,显然是想要就这样平息这场猝然发动的波澜。夏冬一动也不动地看了他片刻,方才缓缓抬手接了酒杯,仰首而尽。   卓青遥此时也携着妻子走过来,拱手道:“夏大人真是海量。青遥也借此机会敬大人一杯,日后江湖相遇,还望大人随时指正。”   夏冬浅浅一笑,也没说什么就接杯饮了。接着谢绮、谢弼和卓青怡都在长辈的暗示下纷纷过来敬酒,连卓夫人都起身陪同丈夫一起敬了第二杯。本来在一旁悄悄跟萧景睿说着什么的言豫津觉得有些奇怪,小小声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灌酒吗?”   萧景睿也低声回应道:“我很少见夏冬姐姐喝酒,她酒量如何?要不我过去挡一挡?”   “我也很少见她喝酒……你看那脸红的,你还是去挡一挡吧,我怕她喝醉了来折磨我……”   刚好从他两人身边走过的蒙挚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安慰道:“没关系,夏冬喝一杯就脸红,喝一千杯也只是脸红而已……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   “不是商量,我是在提醒景睿,现在气氛正好,该请宫羽姑娘为这厅堂添辉了。”言豫津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转到静坐一旁的宫羽身上,见她抬头回视,立即抛过去一个大大的笑容。   萧景睿笑着用脚尖踢了踢他:“好啦,口水吞回去,我这就去跟母亲提一提。”说罢正要挪步,就看见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快速走到谢玉身边,低头禀了几句什么,谢玉随即点头,转身回到主位,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各位,雅宴不可无乐,既然有妙音坊的宫羽姑娘在此,何不请她演奏一曲,以洗我辈俗尘?”   此建议一出,大家当然纷纷赞同。宫羽盈盈而起,向四周敛衣行礼,柔声道:“侯爷抬爱了。宫羽虽不才,愿为各位助兴。”   此时早就侍女过来抱琴设座,萧景睿一眼认出那是母亲极为珍爱的一把古琴,平时连孩子们都不许轻碰,今天居然会拿出来给一个陌生女子演奏,可见她确实非常爱重宫羽的乐艺。   而身为乐者,宫羽虽然不清楚莅陽公主素日是何等爱护此琴,但却比萧景睿更能品鉴出此琴之珍贵,以至于她坐下细看了两眼后,竟然又重新站起来,向长公主屈膝行礼。   莅陽长公主面上表情仍然清冷,不过只看她微微欠身回应,就已表明这位尊贵的皇妹对待宫羽实在是礼遇之极,令一向知道她性情的谢玉都不禁略显讶然。   重新落坐后,宫羽缓缓抬手,试了几个音,果然是金声玉振,非同凡响。紧接着玉指轻捻,流出婉妙华音,识律之人一听,便知是名曲《凤求凰》。一般乐者演曲,多要配合场合,不过对于宫羽这般大家,自然无人计较这个。因此尽管她是在寿宴之上演此绮情丽曲,却并无突兀之感,曲中凤兮凤兮,四海求凰,愿从我栖,比翼邀翔之意,竟如同□□腻水,触人情肠,一曲未罢,已有数人神思恍惚。   谢玉虽书读的不少,但对于音律却只是粗识,尽管也觉得琴音悦耳华艳,终不能解其真妙。只是转头见妻子眉宇幽幽,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心中有些不快。待曲停后,便咳嗽了一声道:“宫羽姑娘果然才艺非凡。不过今日是喜日,请再奏个欢快些的曲子吧。”   宫羽低低应了个“是”字,再理丝弦,一串音符欢快跳出,是一曲《渔歌》,音韵萧疏清越、声声逸扬,令人宛如置身夕陽烟霞之中,看渔舟唱晚,乐而忘返。纵然是再不解音律之人听她此曲,也有意兴悠悠,怡然自得之感。但谢玉心不在此,一面静静听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察看着莅陽公主的神情。眼见她眉宇散开,唇边有了淡淡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松了口气。   尹天雪看着,也觉向往,不过,很快醒神,看了一眼梅长苏,这宫羽她是早就见过的,就在江左盟。? ☆、揭秘 ?  一伙人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一片和谐,可惜——   琅琊高手榜上排名第五,(刚得的)目前任职大楚殿前指挥使,以一手遏云剑法享誉天下的岳秀泽来了!   还带来了大楚的一位王爷和郡主。   虽然他们是来看戏的,额,顺便演戏!   岳秀泽是来与卓鼎风比武的!不过——   谢玉拦下了。   其实江湖挑战,一向是武学比试和交流的一种普遍方式,跟仇斗怨斗之类的打斗根本是两回事,双方一般都很谨慎,如果在一场挑战比斗中给予对方除必要以外的重大伤害,这种行为一向是为人所不耻和抵制的,尤其是对岳秀泽和卓鼎风这样的高手而言,更是不须伤人就能分出胜负。所以除了场合有些不对外,卓鼎风接受此项挑战并不是很凶险的事,至多就是打输了,导致名声和排位受损,但要是他身为江湖人,拒不接受对手登门发出的挑战,那名声只怕会受损更多。   所以此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太明白谢玉为什么要强行阻拦,难道就因为岳秀泽进来的方式不太礼貌?   感觉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数道困惑目光,这位宁国侯现在也是有口难言。说实话,岳秀泽嗜武,喜欢找人挑战的习性天下皆知,对于他闯入的行为,其实一笑置之是最显世家贵侯气度的处理方式,可惜他现在却没有显摆这种气度的本钱。   因为夏冬和蒙挚在这里。因为岳秀泽是高手。   方才夏冬猝然发难,向卓鼎风出手,目的就是要观察他的剑锋与剑气是否与除夕晚被杀的内监身上的伤口相符。对此谢玉已提前料到,所以让卓鼎风做了充足的准备,再加上他们拿准了夏冬只是试探,出手总要留上几分,故而接招时心态轻松,刻意改变后的剑势没有被女悬镜使发现异样。   可是岳秀泽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来他与卓鼎风以前交过手,熟知他的剑路,二来他毕竟是来挑战的,就算再不伤人,也必然会进攻得很猛。有道是高手相争,毫厘之差,这一场比斗可跟应付夏冬的试探不同,想要刻意藏力或者改变剑势的微妙之处,那就不仅是会不会输得很难看的问题,而是也许根本做不到……   但如果任凭卓鼎风以真实的武功与岳秀泽比斗,那么就算侥幸没让夏冬看出来,蒙挚这个大梁第一高手的如电神目是瞒不住的。而内监被杀案的钦定追查者,至少在表面上恰恰就是这位禁军大统领。   所以,此时,绝对不能让他们比武。   但,最终,还是比了!   当然,卓鼎风用的是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比试——   断腕!   一缕夜风晚来清凉,卷了红烛焰舞,室内光影摇动。与烧焦的烛芯噼拍裂响的同时,两柄剑似闪电横空,交击在了一起。   听名思义,天泉与遏云剑都是以剑法飘逸灵动著称,两门传承都近百年,彼此之间历代互有胜负,纵横江湖时,除了北燕拓跋氏的瀚海剑或许偶能压它们一头外,其他剑门基本上都望其项背而莫及。卓鼎风二十七岁那年与岳秀泽初战获胜,三十五岁那年再战又获胜,看战绩似乎占了上风,但从他面对遏云剑时异常凝重的表情来看,无论赢了多少次,这仍然是一个让他无法等闲视之的对手。   那每一剑的角度、力度、速度,无不精妙到毫巅,剑诀心法,更是如同附着在剑锋之上的灵魂,与挥出的一招一式水乳交融,丝毫不见年轻人出招时的刻意与生涩。   高手与高手的碰撞,才能迸出最亮丽的火花,观摩这一战,对于学武之人来说,当比他们受教一年都有进益。   可是与大多数全副心神观战的人不同,厅上还有四个人似乎对此比拼毫无兴趣。莅陽长公主闭着眼睛,支着短榻的扶手小憩,神情与旁边紧张凝重的谢玉和卓夫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梅长苏尹天雪倒是看着场内,但从梅长苏那没有焦距的目光和有些发呆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只是应景地瞧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些别的什么;而尹天雪却是想到了童博和尹仲的那一战。角落的宫羽安然宁和,怀里抱着琴,细细看着木质的纹理,流水般的长发垂在她粉颊两边,眼睫根本抬也没有朝场中抬上一眼。   他们四个人都在等待,等待这场比斗结束的那一刻,莅陽公主是因为本就漠不关心,而另三个,则是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天泉剑翻动雨云,漫天水雾散开,光影细如牛毛,似无孔不入。岳秀泽双手握剑,抡起飘乎剑风,然而幻出的却不是他女徒的那一片光网,而是一堵光墙。   细针入墙,可没不可透,仿若茸茸春雨入土,只润了表层。岳秀泽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然而笑意刚起,瞬间又突转凌烈。对手剑尖余势未歇,强力停住,一片水雾刹那间凝为一支水箭,在光墙似隐非隐时突破。岳秀泽侧身转腰,避开光箭来势,然而胸前的衣衫已被剑锋割裂了一条长口。大楚人在空中换气,丝毫不乱,手指翻弹间剑柄已转为反握格击,挡住了对手横削过来的后招。   然而他心中已明白,自己虽然及时化解了卓鼎风的后手,但那毫厘之败,终究是已经败了。接下来的这一回合,不过是为了将那败局定格为毫厘这一程度,不再扩大罢了。   卓鼎风的脸上,此时也现出了微笑。不过他的笑容之中,多了些怆然,多了些决绝。   天雪心中微微叹息,手中却丝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筷子射了出去,卓鼎风这样的人就这样毁了着实可惜了些!   横削过去的一剑,被岳秀泽格稳,只需在对手滑剑上挑时顺势跃开,这一战就结束了。   但这时,一根极易折断的木筷穿空而过,却是将两位高手全都分离开来。   “天雪小姐果真不愧为琅琊高手榜排名第一铁风认定的人!不过,这是我二人之间的比试,天雪小姐横插一脚,又算是怎么回事?”岳秀泽收了力,转向天雪问道。   “只是有些可惜而已!”天雪垂目,盯着手中的茶杯,“岳秀泽老前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我是知道一点,不过......”   “我刚刚粗粗一观,但也知晓,岳老前辈还是差一点的!”   梅长苏有点奇怪的看着尹天雪,她这是怎么了?平时这种事,她压根就不会理的,为什么......   尹天雪也知自己冲动了,向梅长苏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但她也不会后悔。   不过,却是在筷子未到达之时,岳秀泽就已滑剑上挑,剑锋切入卓鼎风本应早已回撤开的手腕中,鲜血四溅,天泉剑脱手落地,发出尖锐的铿然之声。   筷子未到达时,卓鼎风的手腕便......   谢玉握着卓鼎风的手腕检视,见腕筋已然重创,恢复的可能渺茫,脸上不由浮起复杂的表情。   可惜,可惜啊!   尹天雪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她的筷子若是早一刻到达......   卓鼎风伤虽不重,但心实惨伤,听到谢玉建议去休息时,亦想回房静一静,当下点头,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正转身移步,突然有一个声音高声道:“请等一等!”   正是——   “陵王殿下,你又想做什么?”谢玉只觉一口气弊着吐不出来,直想发作。   宇文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反而把视线移到了岳秀泽脸上,静静道:“岳叔,我已经按承诺让你先完成心愿挑战了,现在该轮到我出场了吧?”   “喂,”卓青遥怒道,“我爹刚刚受伤,你想趁人之危吗?要出场找我!”   “哎呀误会误会,“宇文暄双手连摇道,“我说的出场可不是比武,在场各位我打得过谁啊?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一幕,卓庄主最好还是留下来看一看比较好。”   谢玉冷哼了一声,拂袖道:“真是荒诞可笑,卓兄不用理他,养伤要紧。”   梅长苏却在此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嘴,道:“景睿,我送你的护心丹给你爹服一粒吧。”   “啊?”萧景睿不由一愣。伤在手腕上的外伤,吃护心丹有用吗?   梅长苏直视着卓鼎风的眼睛,叹道:“一身修为,断去之痛,在心不在手。卓庄主终有不舍之情,难平气血,只怕对身体不利。今夜还未结束,庄主还要多珍重才是。”   他刚说了前半句,萧景睿便飞奔向摆放礼品的桌案前取药,所以对那后半句竟没听见,只忙着喂药递水,服侍父亲将护心丹服下。   宇文暄在一旁也不着急,静静地看他们忙完,方才回身拉了拉旁边一人,轻轻抚着她的背心推到身前,柔声道:“念念,你不就是为了他才来的吗?去吧,没关系,我在这里。”   从一开始,念念就紧依在宇文暄的身边,穿着楚地的曲裾长裙,带了一顶垂纱女帽,从头到尾未发一言。此时被推到萧景睿面前后,少女仍然默默无声,只是从她头部抬起的角度可以看出,这位念念姑娘正在凝望着萧景睿的脸。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连最爱开玩笑的言豫津不知怎么的都心里跳跳的,没敢出言调侃。   萧景睿被看得极不自在,脑中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除了前日一战外,跟这位念念姑娘还有什么别的联系,等了半日不见她开口说话,只好自己清了清嗓子问道:“念……念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念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慢慢地解着垂纱女帽系在下巴处的丝带,因为手指在发抖,解了好久也没有完全解开。   梅长苏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地将头侧向了一边。   纱帽最终还是被解下,被主人缓缓丢落在地上。富丽画堂内,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少女微微扬起的脸,一时间倒吸冷气的声音四起,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一眼,只看了一眼,萧景睿的心口处就如同被打进了粗粗的楔子,阻住了所有的血液回流,整张脸苍白如纸,如同冰人般呆呆僵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互相凝视。在旁观者的眼中,就仿佛是同样的一个模子,印出了两张脸,一张添了英气,棱角,给了男人,另一张加上些娇媚与柔和的线条,给了女孩。   可是那眉,那眼,那鼻梁,那如出一辙的唇形……当然,这世上也有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长得非常相象的情况发生,但宇文暄打破沉默的一句话,却断绝了人们最后一丝妄想。   “这是在下的堂妹,娴玳郡主宇文念,是我叔父晟王宇文霖之女……”   主座上突然传来异响,大家回头看时,却是莅阳长公主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地昏晕了过去,她的贴身侍女们慌慌张张地扶着,一面呼喊,一面灌水抚胸。   宇文暄的声音,仿佛并没有被这一幕所干扰,依然残忍地在厅上回荡着:“叔父二十多年前在贵国为质子时,多蒙长公主照看,所以舍妹这次来,也有代父向公主拜谢之意。念念,去跟长公主叩头。”   宇文念目中含泪,缓缓前行两步,朝向莅阳长公主双膝跪下,叩了三下方立起身形,再次转过头来,凝望着萧景睿,眸中期盼之意甚浓。   然而萧景睿此时的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见她,看不见厅上二十多年的父母家人,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好似孤身飘在幽冥虚空,一切的感觉都停止了,只剩了茫然,剩了撕裂般的痛,剩了让人崩溃的迷失。   小时候,他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卓家的孩子,还是谢家的孩子。后来长大了,他渐渐地开始接受自己既是卓家的孩子,又是谢家的孩子。那两对父母,那一群兄弟姐妹,那是他最最重要的家人,他爱着他们,也被他们所爱,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上苍会冷酷地告诉他,他二十多年来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幻影和泡沫……   莅阳长公主悠悠醒来,散乱的鬓发被冷汗粘在颊边,眼下一片青白之色,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侍女将热茶递到她嘴边,她推开不喝,撑起了发软的身子,向阶下伸出颤颤的手,声音嘶哑地叫道:“睿儿,睿儿,到娘这里来,快过来……”   萧景睿呆呆地将视线转过去,呆呆地看着她憔悴的脸,足下却如同浇铸了一般,挪不动一丝一毫。   “睿儿!睿儿!”莅阳公主越发着急,挣扎着想要起来,双膝却抖动地支撑不住身体,只能在嬷嬷和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阶下爬去,口中喃喃地说着,“你别怕,还有娘,娘在这里……”   这个时候首先恢复镇定的人竟是卓鼎风。二十多年来,他早就有景睿可能不是自己亲子的准备,而当下这个结果,最震撼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部分又都在萧景睿和谢玉身上,他反而可以很快地调整好自己的感觉。   所以最先拍着萧景睿的肩膀将他向莅阳公主那边推行的人就是他。   梅长苏就在这时看了角落中的宫羽一眼。这一眼,是信号,也是命令。当然,沉浸在震惊气氛中的厅堂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寒气如冰,决绝如铁的眼神。   除了宫羽。   自然,还有尹天雪!   宫羽将手里抱着的琴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前行几步来到烛光下,突然仰首,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此时发笑,无异于在紧绷的弓弦上割了一刀,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把惊诧至极的目光转了过来。   “宫姑娘,你……”言豫津回头刚看了她一眼,身体随即僵住。   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宫羽,似乎已经不是他平时所认识的那个温婉女子。虽然她仍是柳腰娉婷,仍是雪肤花容,可同样的身体内,却散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厉烈灼焰,如罗刹之怨,如天女之怒,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天雪将眼合上,不再去看。   事情的发展如同梅长苏料想的那般,但,没想到——   “至于,尹小姐嘛......”   听到此处,尹天雪睁开了眼睛。   “尹小姐,也许不知道,早在月前收到回帖之时,我宁国侯府便又收到了御剑山庄的大公子,也就是铁公子的来信,他让我,不计一切代价“留”下尹小姐!”   天雪忽地睁开了眼“是吗?”   “哈哈哈,天雪小姐不信?哈哈哈,御剑山庄说到底还是铁家的,尹小姐终归不是御剑山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况且,我就不信,铁风庄主会真的为了你,去惩罚他的孩子。当然,这是你死了之后的事,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死。”   “呵呵,的确,我死了,他们便不会有事!”天雪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自然是铁风的妻儿。   其实,尹天雪早就知晓了他们对他的敌意,不过,在她心中,她早晚要死,所以,未曾多理会。却不想......   “哈哈哈......”谢玉得意的笑着。“在你的酒中,我放了一种慢性□□,七日之后,你便毒发身亡,不过,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了!”他的目光又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在梅长苏身上刻意停留得久了些,似乎正在打算把这位最让人头疼的敌方谋士趁乱一锅给煮了。   看着他的目光,蒙挚不由有些着急,挺身挡在梅长苏前面,偏了偏头问他:“飞流哪里去了?”   梅长苏眼珠转动了一下,哈哈一笑,道:“总算有人问飞流到哪里去了,其实我一直等着谢侯爷问呢,可惜您好象是忘了我还带了个小朋友过来。“   谢玉心头刚刚一沉,已有个参将打扮的人奔了过来,禀道:“侯爷,不好了,强弩队的所有弓弦都被人给割了,无法……”   “混帐!”谢玉一脚将他踹倒,“备用弓呢?”   “也……也……”   谢玉正满头火星之时,梅长苏却柔声道:“飞流,你回来了,好不好玩?”   “好玩!”不知何时何地从何处进入霖铃阁的少年已依在了苏哥哥的旁边,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剑拔弩张。   谢玉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仰天大笑道:“苏哲,你以为没有弩手我就留不住自己想要留的人吗?对于宁国府的实力,您这位麒麟大才子只怕还是低估了。”   “也许吧,”梅长苏静静道,“今夜侯爷想要流血,我又怎么拦得住。万事有因必有果,今天这一切都是侯爷你种下的因所带来的,这个果你再怎么挣扎,最终也只能吞下去。”   谢玉负手在后,傲然道:“你不必虚言恫吓,本侯是不信天道的人,更大的风浪也见过,今日这场面,你以为击得倒本侯么?”   “我知道。”梅长苏点头道,“侯爷是不敬天道,不知仁义的人,当然是什么事都敢做,但苏某比不得侯爷,一向胆小怕事,所以今天敢上侯爷的门,事先总还是做了一点准备的。誉王殿下已整了府兵在门外静候,要是一直等不到我出来,只怕他会忍不住冲进来相救……”   谢玉狐疑道:“你以为本侯会信?为了你个小小谋士,誉王肯兵攻一品侯府?”   梅长苏笑得月白风清,语调轻松之极:“单为我当然没这个面子,但要是顺便可以把侯爷您从朝堂上踩下去,您看誉王肯不肯呢?”? ☆、第 16 章 ?  自然是肯的!   梅长苏说得毫不在乎,谢玉颊边的肌肉却紧紧地一跳,随手召来个部下,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即领命而去,大约是去探看府外是不是真的有伏兵。   梅长苏笑道:“看来暂时不会打起来了,大家闲着也闲着,宫姑娘,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吧,万一卓庄主一听是个误会,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笑话!   “好。”宫羽面对如此局面,仍是神色沉静,说的话运了气息,字字清晰,“正如大家所知,先父是个杀手,因杀人手法素来轻飘无痕,故有‘相思’之名。他名气虽重,但世上知他真面目的人,也只有他所隶属的组织首领而已。有道是杀手无情,有情便是负累,故而父亲在遇到先母之后,便决定洗手不干。那时母亲刚怀了身孕,组织首领要求父亲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后方可归隐,而那最后一项任务,便是受一名朝中要人委托,杀一个未出世的婴儿。”   她款款道来,语调平实,却让人陡生毛骨悚然之感,连一直发呆的萧景睿,想到自己就是那个预谋被杀的婴儿,心中更是惨伤之极。   “任务的说明很详细,孕妇的身份、容貌、行踪,还有身边嬷嬷的模样都说的很清楚。父亲跟踪了长公主一个月,终于等到她临产。没想到那一夜雷击大火,场面一片混乱,产妇和婴儿身边都围满了人,父亲无处下手,只能回山间树林躲了一日,第二天夜里再去。由于他早就认熟了长公主家的嬷嬷,所以便将她所抱的那个婴儿,无声无息地杀死了……”   卓夫人呜咽一声,几乎站立不稳,被女儿紧紧扶住。   “先父以为任务完成,就离开了睿山,根本不知道雷击那天夜里,在他走后大家发现婴儿混乱的事。后来谢玉归来,知道活下来的这个婴儿还有一半可能是他要杀的那个之后,十分恼怒,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逼我父亲再去下手。这时我母亲怀胎日久,腹中已有胎动,父亲每天感受着自己骨肉的小小动作,早已不是一颗杀手之心,所以他带着我母亲逃了。杀手组织的首领截住过我们一次,可是他跟父亲自□□好,不忍杀他,就放我们走了。没想到杀手肯放过我们,谢玉却不肯,他派了另外的人来追杀,我们逃了两年,最后父亲将母亲和我安顿在一个小县城的青楼之内,自己孤身引开追杀者,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长大后查证过,他是在离开我们之后七个月,被谢玉的人杀掉的。”   “可是既然岳父……呃……谢侯爷连你们都不肯放过,他怎么放过了景睿,让他活了下来?”卓青遥比较冷静,立即问道。   “这就要问长公主了。”宫羽的目光幽幽地看向那个令人怜惜的女人,“那个婴儿之死,别人不知道,你却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最初的几年,你几乎是疯狂地在保护活下来的那一个,日夜须臾不离,对不对?”   卓夫人心头一颤,想起景睿幼时的情形。他住在金陵时,莅阳公主捧着他不放,他住在天泉山庄时,莅阳公主还是会紧紧跟随,当时只以为那是她第一个孩子,又受了惊吓才会如此,竟没有想到此中渊源如此之深。   “萧公子慢慢长大,谢玉杀他之心渐渐没有最初那么强烈了,他也知道长公主察觉到了一些,不愿与她翻脸。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以萧公子为纽带,可以与武林实力不低的天泉山庄,建立起一种亲密无间的联系,从而利用卓家的力量,完成一些他想要做的事。”宫羽看向卓鼎风,“这个卓庄主应该很清楚吧?有个共同的儿子,有了频繁的交往,你们之间开始建立友情,建立亲情,慢慢变成你对他无条件的信任,甘心为他做一些隐秘的事,而且还以为自己所做的是对的,是符合家国大义的,可以在不久的将来,为天泉山庄和卓氏一族带来无上的荣耀……”   人往往就是这样被蒙蔽的!   卓鼎风嘴唇一片乌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卓家人登时慌作一团,梅长苏在旁轻声安慰道:“他服了护心丹,无妨。”   言豫津听了这话,象是突然被提醒了一样,立即奔到桌边拿了药瓶,倒出一颗递给萧景睿,见他茫然不理,便强行塞在他嘴里拿茶水冲了下去。   梅长苏温和地看着他的举动,轻轻喟叹。   尹天雪却是丝毫不关注场内的发展,仿佛已然与她无关,只是一直默默地灌酒,一杯接一杯,一杯又一杯。   再想刚刚谢玉所说的话,在场之人心中不免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摇摇头,目光再聚于场中。   “岳兄,”蒙挚感慨地看向大楚的高手,“若你肯改日再约战卓庄主的话,他就不至于为了谢玉伤了手腕,舍了这多年的修为。”   那这场戏岂不是撑不下去了?呵!   果不其然,谢玉真的调动了巡防营!不过——   谢玉调动巡防营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倒也不是纯粹的坏事。不过当务之急,还只是要保护卓家老小,不要被人灭口了才行,梅长苏当下向蒙挚递了个眼色,提醒他作好准备。   谢玉脸挂寒霜,手一举,眼看就要下令,一个人猛地扑到他的面前跪下,抱住了他的腿,低头一看,竟是谢弼。   谢玉虽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孩子却是......   “请父亲三思!”谢弼面色蜡黄,眼里含着泪,哀求道,“卓谢两家相交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似亲人,不管有什么误会,父亲也不能下杀手啊!”   “没出息!”谢玉一脚踹开他,“我怎么就□□出你这么个妇人之仁的东西!”   “父亲!”谢弼不顾身上疼痛,又爬回来攀住他的手,“世上谁人不知我们两家的关系,父亲不怕天下人的议论?”   “天下人知道什么?你给我记住,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权利说话。为父这是大义灭亲,你快给我闪开!”   谢弼心头绝望,抓着谢玉衣襟的手剧烈颤抖着,突然向前一扑,拨出了父亲腰间的小短刀,横在自己颈前,泪水夺眶而出:“父亲,请恕孩儿不能眼见您下此狠手,父亲要杀他们,就先杀了孩儿吧!”   谢玉冷冷地盯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要自尽?好啊,尽管动手吧。”   “父亲……”   “从小养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若你真有这个烈性割断自己的脖子,就算为父小看了你。”谢玉说着大踏步向前,一掌就打飞了谢弼手中的短刀,再一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拧住他的胳膊向旁边一甩,命令道:“把世子带下去,好生看管!此地混乱,也扶长公主和小姐回后院去。”   “是!”   “厅中妖女及卓氏同党,给我格杀勿论!”谢玉一声令下后,身形随即向外退了数步。潮水般的官兵一涌而上,一片血腥杀气荡过。   天雪也不在看戏!   “谢侯爷当真以为天雪当上御剑山庄的庄主只是凭借姿色不成?”   “当然不是!不过,这天下第一高手虽听命于你,但也不代表,你就真的有那个能力!否则......”   “呵呵!否则,他的儿子怎么会让你来杀我!”   “哼!”   “可是,你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铁风究竟是为何听命于我!对嘛?”   “是。我曾经是很好奇!可是,从现在开始,已经没必要了!”   “是吗?你应该继续好奇的!”说着,天雪便将手中的杯子掷了出去,杯中残余的水四溅出去,化为利器点在冲在前面的官兵的额上,中水的官兵立时气绝身亡。“谢侯爷觉得现在,有没有一些后悔呢?”   “后悔?呵!我从来不会后悔!虽然你的确很厉害!但是,酒中可不止一种药!”   “我知道!不过,你错了!他也错了!他只知道我在月圆之日会犯病,却不知我究竟是何病,而你,你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就听了他的话!”   “天雪!”犯病二字深深的刺激到了梅长苏,她的病,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每当发病,她总要一个人躲起来,就是刚刚发病时,也是那般的......可是,这......   “我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今日,你们注定葬身于此地!杀!”   被天雪的话一阵耽搁,谢玉再次下令。   天雪抽出放置于腰身的软剑,与众人一同作战,但,压制了五成的功力。倒不是她不愿,而是......   天雪沉浸在杀人之中,感觉气血不断的上涌,心中一恼,足尖蹬地,运起轻功,人便一跃而起,再落地上之时,软剑插地数尺。内力外泄,周边一干人等皆被波及,倒地不起。而天雪却是将原本绑在腿上的阴阳双剑抽了出来,在自己的腕上狠狠的一划,鲜血立时涌了出来,将衣袍染成鲜红。   众人皆是一惊,却也顾不了多少了,四面楚歌,焉能分心?   “夏大人,我听说悬镜使之间有一种联络用的烟花,是不是?”在这紧迫时刻,梅长苏竟然找夏冬聊起天来。   “是。”夏冬刚答出口,就已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摸出烟花弹,正要纵身向外冲杀,梅长苏一句话又留住了她的脚步。   “让飞流去放吧,他喜欢这个。”   飞流果然喜欢,飘身出外的速度也要快得多,那些□□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不用提拦截了。   烟花升上天空,灿烂耀目,飞流回来时还一路仰着头看,顺便折断了两个截杀他的官兵的胳膊。梅长苏赞许地向他点头,又对蒙挚道:“大统领,看样子誉王的府兵暂时是进不来了,夏春大人也要过一阵才能到,只好麻烦你,擒贼先擒王,抓个人质让大家休息一下吧,你看,好几个人已经伤得不轻了。”   蒙挚立即领会,大喝一声,震得较近的官兵一愣神,他已如大翅灰鹏般踏着人头顶奔出了霖铃阁,直扑谢玉而去。   谢玉看清他的来势,心中一凛,登时明白蒙挚是想擒住自己要胁谢府士兵停手,忙喝令身边的护卫们拦着,自己抽身后退。蒙挚是万军中取敌将头颅的超一流高手,谢玉的护卫也只挡得了他一时,但也正是这片刻的时间,这位宁国侯竟已躲得不见踪影。   这时,有了萧景睿帮助的卓家的卓鼎风现下却是心中惨然,若不是萧景睿纵身扑过来,将走神的卓鼎风撞开,挥剑挡枪,化解了凶险,恐他已是死尸一具!   却是-——   岳秀泽瞪眼怒道:“你才击败我,若是死于这些竖子之手,岳某的颜面何存?”   卓鼎风被他这一骂,突然惊醒,左手劈手夺下一柄□□,侧身执着横扫了一枪,高声道:“不错,死也要死得体面,且再多杀几个!”? ☆、第 17 章 ?  “天雪姐姐!”童心从睡梦中惊醒,便急急忙忙的穿衣,正要走出房门之时,靖王萧景琰进来了,刚刚童心的那句“天雪姐姐”靖王也听到了。   “童心,怎么了?”萧景琰有些着急。   “天雪姐姐,天雪姐姐出事了!”萧景琰急,童心更急。   “什么事?”萧景琰拦下正要走的童心。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天雪姐姐她一定出事了!景琰哥哥,我不说了,我先走了!”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萧景琰赶了出去时,早已不见童心的人影了。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的站在那里良久。   “天雪姐姐!”童心与天雪曾在手腕上系过一根千里结,意在——千里亦相知!   纵然远隔千里,也能知晓对方的近况,当然,这个近况,指的是有没有死!这是梅岭一役后,童心的要求,他一定要知道她的近况!不过,如若不是,天雪割腕了的话,童心也是不会知晓的。就如上次天雪犯病,童心绝对不会那么早知道!   有了千里结,童心很快就找到了天雪。   天雪斜睨众人,手腕处殷红的鲜血娟娟流出,天雪却像不知疼痛为何物一般,只将手中双剑紧握,游走于众人之间,仿若那一刹那,天地仅他一人!   “天雪姐姐!”语气之中带着十足的欣喜,又夹杂着一丝惶恐。只见一抹白色直奔天雪而来。   “不要杀人!”听到这句话,众人也是非常疑惑,如此场景,她居然让人不要杀人?呵呵,貌似她杀的最多了吧!在场之人,也许只有梅长苏与飞流两个“外人”知道天雪之意了吧。   不过,天雪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童心破戒罢了!童心自然也明白天雪的意思,只是将周围围攻他的人打断手脚罢了。其实,童心他从前只对骂他笨的人出手,又因天雪的缘故,亦未对尹天仇下狠手,至今以来,从未杀过人!   童心毕竟是世间罕见的一流高手,很快便冲到了天雪身旁,扶起天雪,与众人一同与团团围住他们的官兵拼打了起来。   此时蒙挚已追击谢玉到了外面,也就在这时,夏冬嗅到一丝灯油的焦臭气,不由眉宇一沉。   “难道谢玉还打算放火烧霖铃阁……”   “什么?”言豫津吃了一惊。   “此阁后面临湖,他封了前门放火,我们只有跳水,如果湖岸上布了长矛手,从水里上岸就会很难,虽然你我没什么问题,可有些人就难说了。”   言豫津手上未停,心中已是巨震。大家跳水后,若聚在一起上岸,刚好可以让人家集中兵力对付,若各自分散,实力弱一些的又怎么可能逃得出这深海侯门?想到此节,额前已渗冷汗,大声道:“夏冬姐姐,你别光预测他会怎么样,也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办啊!”   “先别急,谢玉也没预想过今天会烧自己家,所以府内引火之物未必充足,最多搬些灯油过来,隔得又远,想泼到房脊上是不可能了,最多从连廊处开始引燃,先烧外阁侧楼。幸好昨天春雨,屋梁都是湿的,一时半会儿要把我们都给烧到水里去,也没那么快啦。”   “可是就算再慢,迟早也要烧过来啊!再说,我们也撑不了多久了。”   夏冬百忙中扭头看了梅长苏一眼,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他却毫无反应,忍不住嗔道:“苏先生,大家都这么忙就你一个人闲着你还不动动脑筋,你在入定吗?”   “没有。”梅长苏闭着眼睛道,“我在听你们冤枉人家谢侯爷。”   “啊?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可是在水阁里,一时半会又烧不干净,所以谢玉是不会放火的。他以灭巫为由在府内杀人,是捂着盖着干的,外头的巡防营虽听从他的命令在维护治安,不放人进来,但其实并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可一旦大火烧起来,就很明显这里头出事了,届时不仅誉王有借口进来察看,夏春大人,还有言老侯爷,只怕都会心中焦急牵挂,谁也拦他们不住。谢玉怎么会出此昏招,自己放火把他们招进来?”   言豫津神情一呆,但手上却没闲着,两掌劈中攻至面前的一名士兵,“你说谁?我……我爹?”   “你到谢府来赴宴,结果这里面烧起来了,令尊能不着急吗?言府跟这里只隔了一条街,他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的。”   言豫津心里暖融融的,又忍不住担心:“这里乱成这样,巡防营还守在外面,我爹还是不要来的好……”   梅长苏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安慰道:“你放心,巡防营今夜当值的应该是欧阳将军吧,他是绝不会伤害言老侯爷一丝一毫的……”   虽是父子,但言豫津对父亲的过去基本上是一无所知,闻言忙追问道:“为什么啊?”因为分心,一柄□□几乎刺中他肋下,被宇文念一剑挑偏,国舅公子定了定神,连声道谢。   “你小心些,”夏冬拉长了声音娇笑道,“等今晚过了你来问我好了,欧阳将军与令尊当年的旧交,夏冬姐姐也知道的。”   言豫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赶紧装没听见。   “啊,烧起来了……”一旁的宇文念突然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与此同时每个人都已经看见被渐起的火势映亮的窗棂,闻到了风中的烟尘味道。   “谢玉不会放火,那这火是谁放的?”言豫津喃喃地道,“难道是……可蒙大统领从哪里找到的灯油啊?”   飞流无声无息地一咧嘴,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童心却是看不惯飞流的模样,直言了当,“你身上有火油的味道!”   闻言飞流立即撅起了嘴,有些羞恼,跺了跺脚,把头偏了过去。   此时因为火起,阁内猛攻的士兵们都乱了手脚,有些人进,有些人退,渐无章法,夏冬等人趁机反击,一时压力大轻。   “嗯……虽然有点晚了,但我想最好还是问一声,”梅长苏突然道,“我们中间有不会游泳的吗?”   良久没有回答,梅长苏甚是满意:“看来都会了。……卓庄主,你的伤还得住吗?”   卓鼎风咬牙道:“没问题!”   此时蒙挚已从外面冲了回来,所到之处,士兵纷纷避让,可谓势如破竹。阁外宇文暄的声音这时也响了起来:“念念,你要小心哦!”   “我没事!”宇文念扬声应道,“暄哥,你快躲开吧。”   “好,那我先走了,在外面等你。”   这句话之后,外面果然就再无他的声息。过了良久,言豫津才轻声评论了一句:“你们大楚人,做事还真干脆……”   “干不干脆的,又与我们何干?”天雪显然已支撑不住了,冷冷的说着,说完便从嘴中溢了些血出来。   童心见到童心嘴角的血,赶忙为她运功疗伤。   外面火势越来越大,室内渐有灼热之感。围攻的武士们已尽数撤去,大概是谢玉知道在此剿杀掉他们已无可能,开始重新在湖岸处布置人手。大家退到离火源最远的角落处,互相检视伤口,没想到竟是不声不响的卓青遥伤势最重,左胸和背部都浸染着鲜血。梅长苏递了瓶药膏过去,说是止血收口功效极好,卓夫人忙含泪接了道谢,轻柔地为儿子处理伤口,一面包扎一面落泪,口中还不停地问着他感觉如何,不过卓青遥却只是红着双眼惨然摇头,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目光时时看向外面那一片火红,显然心中正在牵挂即将临产的妻子。   四周一片寂静,这时——   宫羽在这里走到了卓家人的面前,挽发收袖,敛衣下拜,用平静的语调道:“令郎死于家父之手,此罪难消。我既然找了谢玉报仇,你们自然也可以找我报仇。宫羽这条命在这里,听凭各位的处置。”   “宫……”言豫津一急,刚想冲过去,被夏冬一把拉住。   卓鼎风夫妇凝目看了她片刻,虽然面色寒洌如霜,却也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缓缓地对视一眼,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看法。   片刻后,卓夫人转过头来,看着宫羽冷冷地道:“若是你父亲还活着,我必定天涯海角,杀之而后快,可惜他死了……至于你,那个时候还没出生,我纵然心头再恨,拿你的命又能解几分?卓家以后不会再找你一个孤女报仇,但是你……今夜之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宫羽垂着头,两滴珠泪溅落在衣衫上。她飞快地抬袖拭目,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句什么,站起身形,果然避到了较远的地方去。   房中再陷寂静,气氛愈加压抑。   本以为并无什么事的天雪却是在此时,发生了一些状况——   童心运功为天雪疗伤,没想到却更刺激天雪身上的毒性,天雪吐出一大口血来,嘴中更是一直诉说着——   “童心,你知道吗?我回到了水月洞天!”   “童心,你知道吗?我见到了你大哥和二哥!”   “童心,你知道吗?我和你大哥二哥说,你已经死了!”   “童心,你知道吗?我告诉你大哥二哥,他们永远见不到你了!”   “童心,你知道吗?我告诉他们,是我杀了你!”   “童心,你知道吗?......”   “......”   诸如此类,徐徐道来,不停的刺激着童心,童心的心乱了。   梅长苏也看了出来,天雪说这些的大致用意,但不知目的,他也不好从中阻拦。   却见童心带着十足的力道打向天雪,可是,阻止不及,童心一掌已打到了天雪身上,众人也不由一惊,天雪的气息已是断断续续,童心却是气急败坏,眼眸中带有一丝的火气,直到腕上疼痛才将他唤醒,他也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天雪姐姐,天雪姐姐,你怎么样了,天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天雪姐姐,天雪姐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童心也想到了其他人,童心音中仍带有哭腔,“飞流,飞流,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天雪姐姐!天雪姐姐!对不起!”   一句天雪姐姐也让众人想起了童心刚刚做的事,于是刚刚升起的一丝怜悯也抛之不顾了,冷眼看着童心。   天雪怎么可能轻易的便死了呢?(猪脚们都是自带万能不死定律的!)   “童心!我没事!”天雪眼神略带迷离的说着。   “天雪姐姐!你没事?!”   “童心,刚刚,是我的错,是我为了逼你才说那些话的,对不起!”   “天雪姐姐,你不要这么说!童心只要天雪姐姐!”   飞流听到有点不高兴,但也并未说什么。   “童心,还记得,藏书阁里你本被放在最高处的书吗?”   “最高处?童心记得!”   “好童心,那么,就按照上面写的那些,对天雪姐姐施展一次,知道了吗?”   “可是,天雪姐姐......”   “童心!姐姐没事!”童心话未说完,天雪便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   “好!”话一说完,童心便抱着天雪跳进来那庭院之中的湖水中。? ☆、第 18 章 ?  众人看到童心举动不明所以,但,到底是天雪自己的意思,众人也没有说什么。   而梅长苏虽然担心,但也明白,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最终,梅长苏成功说服卓鼎风,卓鼎风为了一家人以后的辛福,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揭发谢玉。   四周波声微荡,那边的烈火飞焰被这一弯浅水隔着,竟好象异常的遥远。刚从血腥鏖战中脱身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神思都不免恍惚起来,只觉得这一切沉寂得可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翻起了心底最深的寒意,也唤醒了由于激战而被忽略掉的疼痛。   不过,很快——   谢玉的弓箭手到了!   霖铃阁所临的这个人工湖湖岸弯曲,跟众人目前所处的这个小亭的距离也不一致。有些地方植着杨柳,有些地方则只有低矮花草,在这深夜之中望过去,只觉得是或黑或灰的块块色斑,中间有些形影乱动,目力稍次一点的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但在场之人除了言豫津,倒也没有看不清的人了!很快就知道,是谢玉的人到了!   于是很快亭子间里就围成了两层半扇形,内侧是无武功护身的梅长苏、俱都带伤的卓氏全家,外侧则是蒙挚、夏冬、岳秀泽、言豫津、萧景睿和飞流,宇文念和宫羽本来也想挤到外侧来,因为实在站不下了,又被男人们推了回去。   第一波利箭已经袭到,来势比估计的更猛更密,格档的众人凝神以待,不敢大意,出手时俱运了真气。岸上的弩手们也皆训练有素,换队交接几无缝隙,那漫天箭雨一轮接着一轮,竟似没有中途停顿过。到后来内息较弱的言豫津已是汗透锦衣,一个岔气,漏挡了两箭,幸有萧景睿在旁闪过剑光卷住,顺手把他推到后面,宫羽随即从他手里夺了兵器补位。   言豫津坐下调息,再睁眼,四周箭雨攻击已停,大家都神情凝重地看着岸上某一个方向。   .............   由萧景睿带头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快速地向岸边游去。   宇文念亦下了水,追着萧景睿凫游的水痕而去,余下的人相互扶持照应着,也结队游到彼岸。四月天的湖水虽已无寒气,但终究并不温暖,湿漉漉地上来被风一吹,皆是周身肃寒。蒙挚频频回头看向梅长苏,后者知道他关切之意,轻声说了句:“不妨,我服了药。”心中却是想着天雪与童心。   他们不知怎么样了。   其实此时聚于湖岸边的人并不算太多。宁国侯与誉王的府兵们相互僵持着,都远远退于□□的另一侧。夏春和言阙果然都已赶来,众人自小亭子间下水时他们俩就已迎到岸边。谢玉亦在!   湖畔假山边,天雪与童心已经从湖水中出来了。童心扶着天雪,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权当是为己报仇了。   最终自然天雪梅长苏心中稍安。   莅阳公主以自己所能出的最大的能力来帮助卓氏一族,谢玉伏法。   四周一片静寂,似乎都已默许。   天雪已然支撑不住,再一次陷入昏迷。不过天雪知道,谢玉绝不可能就这么完了!起码,他也不会让他就这么完了!   梅长苏亦然。   夏冬临离去前,特意绕到梅长苏身边,凑至他耳旁轻声道:“大才子,果然好手笔,有人竟说你棋下得不好,真真笑话。”   梅长苏笑道:“我确实下得不好,夏大人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夏大人只对自己手上接的案子有兴趣,多半也不在意人家的棋局如何吧?”   “说的对,”夏冬娇媚地一笑,轻轻吐气,“我只管自己的案子能破,在多余的闲事面前一向装瞎子聋子,你跟誉王殿下说,别找我,免得浪费他的精力。”   “我从不传话的,”梅长苏耳侧被她吹得发痒,笑着躲开,“再说誉王殿下是聪明人,什么时候麻烦过夏大人?”   夏冬仰天一笑,转身拉了夏春,竟就这样扬长而去。   天雪最终被送到了靖王府中。   当晚梅长苏睡得并不安稳,有些难以入眠,因怕飞流担心,未敢在床上辗转,次日起身,便有些头痛,晏大夫来给他扎了针,沉着脸不说话。黎纲被老大夫锅底般的脸色吓到,便把前来禀报事情的童路挡在外面两个时辰,不让他进来打扰宗主的休息。结果梅长苏下午知道后,难得发了一次怒,把飞流都吓得躲在房梁上不敢下来。   黎纲心知自己越权,一直在院中跪着待罪。梅长苏没有理会他,坐在屋内听童路把今天誉王府、公主府等要紧处的动向汇报了一遍后,方脸色稍霁。   将近黄昏时,黎纲已跪了三个时辰,梅长苏这才走到院中,淡淡地问他:“我为什么让你跪这么久,想清楚没有?”   黎纲伏身道:“属下擅专,请宗主责罚。”   “你是为我好,我何尝不知?”梅长苏看着他,目光虽仍严厉,但语调已变得安宁,“你若是劝我,拦我,我都不恼,但我不能容忍你瞒我!我将这苏宅托付给你,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要是连你都在中间蒙着捂着,我岂不成了瞎子聋子,能做成什么事?从一开始我就叮嘱过你,除非我确实病得神智不清,否则有几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来你都必须禀我知道,童路就是其中一个。难道这个吩咐,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记在心上吗?”   黎纲满面愧色,眼中含着泪水,顿首道:“属下有负宗主所托,甘愿受重罚。还请宗主保重身子,不要动气。”   梅长苏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道:“有些错,一次也不能犯。你回廊州吧,叫甄平来。”   黎纲大惊失色,向前一扑,抓住梅长苏的衣袖,哀求道:“宗主,宗主,属下真的已经知错了,宗主要把属下逐回廊州,还不如先杀了属下……”   梅长苏微露倦意地看着他,声音反而愈加柔和:“我到这京城来,要面对太多的敌手,太多的诡局,所以我身边的人能够必须完全听从、领会我所有的意思,协助我,我,不须我多费一丝精力来照管自己的内部,你明白吗?”   黎纲呜咽难言,偌大一条汉子,此刻竟羞愧得话都说不出来。   “去,传信叫甄平来。”   “宗主……”黎纲心中极度绝望,却不敢再多求情,两只手紧紧攥着,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渗出血珠。   “你……也留下吧。我近来犯病是勤了些,也难怪你压力大。想想你一个人照管整个苏宅,背的干系太重,弦也一直绷得太紧,丝毫没有放松的时间,难免会出差池。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却因为心思都在外头,所以疏忽了。你和甄平两人素来配合默契,等他来了,你们可以彼此分担,遇事有个商量的人,我也就更加放心了。”   黎纲抬着头,嘴巴半张着,一开始竟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半天才渐渐领会到了梅长苏的意思,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大声道:“是!”   梅长苏不再多说,转身回房。晏大夫后脚跟进来,端了碗药汁逼他喝,说是清肝火的,硬给灌了下去。飞流这时才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伏在梅长苏的膝上,扁着嘴道:“生气!”   “好啦,苏哥哥已经不生气了。”梅长苏揉揉他的头发,“飞流吓到了?”   “吓到……”   梅长苏微微一笑,缓慢地拍抚飞流的肩膀,拍着拍着,双眼渐渐朦胧,仰靠到枕上,身体渐渐松驰下来。晏大夫抽了靠垫让他睡下,拿了床毛毯给他细细盖上,飞流坚持要继续趴在苏哥哥腿上,将脸埋进柔软密集的短毛中,轻轻蹭着。   “不要吵哦。”晏大夫压低了声音叮嘱少年一句,悄步退出。   一颗石子从天而降打到飞流身上,飞流一看,原来是童心......? ☆、第 19 章 ?  “童心哥哥!”一年多的时间,飞流已然与童心混作一团。   “嘘!”童心让飞流不要出声,意示飞流出来,飞流看着梅长苏犹豫片刻,随后跟了出来。   “童心哥哥!”飞流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童心。   “飞流,等你们家苏哥哥醒来以后,你就告诉他,天雪姐姐伤重,去琅琊阁了。让他注意一下御剑山庄的人!”   “好!童心哥哥!你不说?”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童心。   “我要与天雪姐姐一起去,飞流,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啊!额,不可以有新的玩伴,额,除非我见过!”童心霸气的对飞流说道。   “嗯!”飞流重重地点头。   -------------------------------------------------------------------   梅长苏仰起头,暮风和暖,吹起发丝不定向地飘动着。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已是一片寒潭静水,漠然、清冷、平稳而又幽深,仿佛已掩住了所有的情绪,又仿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情绪。   “飞流,”他抓紧了少年的手,喃喃道:“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变硬的,你知道吗?”   原来是长公主之女,卓青遥之妻谢绮难产,子活母逝!   悲哀的一家!   接下来的几天,梅长苏似乎已调整好了情绪上的微澜,可以一边逗弄飞流,一边听童路详报京城各方的动向。他不再去想那个消失在家族命运旋涡中的女子,尽管那个女子幼时也曾经摇摇摆摆在他腿边抓过他的衣角,但那些记忆都太久远了,久远得不象是他自己的,而对于成年后的谢绮,他的印象是浅淡的,仅仅是他某些计划的背景而已。   所以能不想,就尽量不再去想。   在灾难横生的一家之中,最终的结果,也许最大的收获便是谢弼的成长了吧!   谢绮的葬礼因朝中局势而迟延了,做过几场小而低调的法事后,她的灵柩停在京西上古寺一间清幽的净房中,点着长明灯,等待她的夫婿来接她迁入卓家祖坟。萧景睿的伤势尚未痊愈,便挣扎着来给妹妹扶棺。莅阳长公主已请旨出家,隐居于上古寺为女儿守香。幼子谢绪被留在书院,轻易不得出。连日来的轮番打击,纵然是久经人生风雨的莅阳也有些承受不住,病势渐生。而由于不得静养,萧景睿的伤情也未见好转。因此反而是谢弼不得不咬牙打叠起精神来,重新开始处理一些事务,照顾病中的母亲和养伤的哥哥。   他的心中该积下多少愁绪?   京城之中,事务繁多杂乱,好不容易皇帝想起了自己的太子儿子,却又碰上他大逆不道,口出狂言,于是,太子华丽丽的被幽禁了!   唯一知道内情,还能问的也只有禁军统领——蒙挚了!   而蒙挚——   身为事件重要人物之一的蒙挚虽然不知隐身何处(众人看来),但他肯定不是真的消失了。不过,谁也想不到的这位大梁第一高手此时正站在靖王的寝室之中,面对吃惊的房间主人比划着一个安抚的手势。   “殿下放心,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过来,”蒙挚低声道,“东宫之事,我觉得还是尽早来禀知殿下比较好。”   靖王原本就是心性沉稳之人,近来又更历练,所以一惊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吩咐门外的心腹不放任何人进来后,他拉着蒙挚进了里间,一面开启密道门,一面道:“见了苏先生再说吧,免得你说第二遍。”   蒙挚应诺一声,跟在靖王身后进了密道,辗转来到那间已去过几次的密室。靖王拉动安置在墙面里的铃绳,通知梅长苏自己的到来,可等了比平时长一倍的时间后,依然没有谋士的身影出现,让密室中的两人都有些不安,但又不能直接穿过去察看究竟。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苏宅那边的密道里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就算是武功逊于蒙挚的靖王也能确定,那门响之后便飘乎无声的来人一定不是梅长苏。   果然,倾刻之后,飞流年轻俊秀的面庞出现在密室入口,冷冰冰语气生硬地道:“等着!”   没有童心哥哥,你还来干嘛?真是的!   蒙挚看了靖王一眼,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便踏前一步,问道:“飞流,是苏哥哥叫你来的?”   “嗯!”不理你,不理你,不理你!   “苏哥哥呢?”   “外面!”哼╭(╯^╰)╮   “外面卧房里?”   “更外面!”笨!   “在客厅吗?”   “嗯!”才知道啊!笨!笨!笨!   蒙挚大概有些明白了,“是不是有人来找苏哥哥说话啊?”   “嗯!”   “是谁啊?”   “毒蛇!”   蒙挚吓了一跳,“你说是谁?”   “毒蛇!”飞流最不喜欢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蒙挚想了想,确认道:“是誉王吗?”   “嗯!”   听到此处,靖王和蒙挚都清楚了情况,略略放下心来,安稳坐下。飞流仍站在门外,认真地瞧着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靖王心中突然一动,向他招了招手,问道:“飞流,你为什么把誉王叫做毒蛇?”   “苏哥哥!”   靖王见过多次梅长苏与飞流的相处模式后,大略也摸清了一点少年的思维方法,猜道:“是苏哥哥告诉你他叫毒蛇的?”   “嗯!”   “你知不知道苏哥哥为什么要把他叫毒蛇呢?”   “知道!”问我!问我!问我!   “你知道?”靖王有些意外,“为什么呢?”   “恶心!”╭(╯^╰)╮看在童心哥哥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谁……谁恶心?誉王吗?”   “苏哥哥!”   靖王与蒙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太明白,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大概合理的解释,“飞流,你的意思应该不是指苏哥哥是个很恶心的人,而是说他见了誉王之后就会觉得恶心,对不对?”   “嗯!”   靖王眼珠转了转,突然动了好奇之心,又问道:“誉王是毒蛇,那我是什么?”   飞流偏着头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慢慢道:“水牛。”   蒙挚几乎被呛住,“水牛?你为什么觉得靖王殿下是水牛啊?”   “不知道!”   “不知道?”蒙挚这次真的糊涂,“你是随便选了水牛这个词来指称殿下吗?”   “我想,”靖王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过还算平静,“飞流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他的苏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叫成水牛。”   蒙挚心头一跳,忙替梅长苏辩护道:“不会吧,苏先生为人持重,怎么会给殿下取绰号?那可不是他一向行事的风格啊。”   靖王淡淡道:“也许这位苏先生,有我们不知道的另一面呢?再说,他也不是第一个叫我水牛的人了,以前大皇兄,玥儿……还有小殊,都这么叫过我,他们常说我不爱喝茶爱喝水,脾气又象牛一样的倔,怎么看都是一头水牛……”   蒙挚这一下是真的被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脸上的肌肉僵着,好象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不过他就算再多失态一会也无妨,因为梅长苏恰在这时走了进来,靖王的视线被引了过去,定定地凝望着他的谋士。   “抱歉来迟了。誉王刚才来商议一些事情,才送走他。”梅长苏正解释着,看到靖王与蒙挚迥异的神情,立即觉察出室内气氛不对,“怎么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也没什么,”靖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却放得很淡,“我们正在说……水牛的事情……”   “额,是吗?听天雪常常这么称呼你,我与飞流便跟着叫了,殿下不会建议吧,如此,我们以后便不叫了!”   “不会!”嘴中这么说着,心中却存着一丝丝的疑虑,一丝丝的喜悦,还有......一丝丝的......伤感!? ☆、第 20 章 ?  萧景琰被封亲王了!   在萧景琰加封亲王衔之前,无论是后宫也好,朝廷也罢,甚至包括梁帝本人,都是在做一道二选一的狭窄选择题。好象不选太子,就应该选誉王,不选誉王,就应该选太子,纵然现阶段不明确表态支持谁,将来迟早也要让那二人之一登上皇位的。   在这样的思维定式下,当大家看到原本位列宗室二品阶上的靖王身穿五团龙服,头戴五珠王冠,英姿勃勃,顾盼神飞地站到了誉王身边时,那整个画面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比最初听到他晋封消息时还要强烈。即便是对政治最为迟钝的人也在那一刹那间意识到,新的朝政格局开始了!   然而,本应最高兴的靖王萧景琰,却独自在窗口站了一夜!   他在想祁王,想林殊,想......天雪!   自己如今做到这般,她,是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但,皇长兄的仇,小殊的恨,还有那七万赤焰军的冤,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管?   没有,没有!没有!!!   只有自己!   他必须走下去!   ---------------------------------------------------   梅长苏亦一夜未睡!   他,亦在想,想七万赤焰军的冤魂,想靖王,还想——天雪!   他们的仇恨,快了,快了!快报了!   天雪,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爱你!   心中愁绪万千,身体也立刻反映,“咳咳咳......咳咳咳......”   于是在宴大夫的恨恨的目光下走回了房。   -------------------------------------------------------------------   梅长苏与手下们商议完事情后,闭目养神。   “你昨晚后半夜才睡,也下去休息一下的好。”梅长苏感觉到黎纲并没有走,又睁开了眼睛,道,“虽然现在暗里杀机重重,但你也用不着晚上亲自守夜。辛苦□□这些子弟是做什么的?夜里就交给阿庆他们吧。”   黎纲挑了挑眉,“苏宅的防卫如何安排,是我跟甄平商议过的,宗主不要连这个也操心。”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管了,就随便你们吧。”   黎纲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属下知道宗主的好意,但却不想让宗主多费一丝心力。宗主既知属下后半夜才睡,想必昨晚也安眠得不好吧?”   “已经好多了,不过多醒了几次而已。”梅长苏语调轻松地道,“这是时气,等立了春就好了。你寄给廊州的信里,不要乱说话。”   黎纲不忍与他辩言,忙低头应了,看他再次闭目安歇,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门外。   院外仍是风雪狂飘,甄平背对着主屋正站在廊下,听到开门声,便转过头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黑?”黎纲走过去在他背心上重重一拍,“你这皮实的身板,难道也会冻着了不成?”   甄平垂下眼帘,低声道:“方才晏大夫跟我说,晚上让安排一个人守在宗主的房里……”   “不是有飞流吗?”   “晏大夫的意思,是除了飞流之外再安排一个,机灵一点的……”   黎纲心头一阵狂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意思?”   “今冬的天候比去年更烈,尤其这场雪,已下了五天未停。晏大夫今早诊脉,发现宗主似有寒毒复发迹象,不得已他下了猛药,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很危险……不过只要熬过了,就不妨事了。”   黎纲呆呆站了半天,最终摔了摔头,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在跟甄平还是在跟自己说道:“没事,一定熬得过。我看宗主的精神,还是很好的。”   甄平也定了定神,道:“今晚服药前,得请晏大夫跟宗主说好,这算是闭关养病,这期间他什么事都不能管,靖王也好,童路也罢,谁都不许见。你我……也要心里稳得住才行。”   黎纲用力按着额头,好半天才道:“甄平,幸好你来了……若只有我一个人,只怕会更慌……”   “你以为我不慌?”甄平用力拉了他一把,“走,我们到西院好好商量一下,在这里让飞流听见了,反而不好。”      身后的主屋内仍是宁寂一片,大约梅长苏与飞流都睡得安稳。黎纲和甄平没有绕走回廊,而是不约而同地直接穿朔风呼啸的院子,仿佛是想让那冰寒沁骨的风雪冷静一下混乱的头脑。   幸好此时此刻,他们还不可能预见到,那一条惊人的消息,会恰恰在梅长苏病情最危急的这几天,传抵了帝都京城……   连绵不断的风雪,在腊八这一天突然停了,天空放晴,阳光金脆,看起来似乎很温暖。可是积雪深深的京城经过一夜晴空,反而更加干冷,吸一口冷气,吐一口白雾,那种冰寒的感觉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冻住般,顺着鼻腔向内流动。   天气如此寒冷,又只有两天便是新年,所以能不出门的人自然全都窝在了家里,享受暖暖的炉火与热腾腾的酒菜。而这个时候还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也因此显得更加辛苦和孤寂。   一大早,巡防营的官兵便在规定的时间准时打开了四方城门。每个城门处首班轮岗的四人分别站在两边门楼下的位置上,监看出入城门的人流。巡防营在谢玉治下时,军容原本就不错,靖王治军更严,无人敢怠慢,所以愈发整肃,虽然站了片刻双脚就有些冻得发疼,可当班的四人并没有到处走动跺脚,以此取暖。   冬天的早上人不多,尤其是通向烟瘴之地的西城门,除了几个出去的,就没人进来过。到了日上三竿时,这时渐渐有了些人气,城门旁摆摊糊口的小贩们也陆续出来,懒懒地朝着稀稀落落经过摊前的客人们叫卖。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城外天际线处隐隐出现了一队黑影,向着城门这边的方向进发。   正是林殊当年的三名副将之一卫峥!也是唯一一个从小陪伴林殊长大的人,同样还是火场中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   金陵的城墙非常厚实,门楼自然也很长,可领头的那名男子缓缓纵马走进门楼的阴影中后,却勒住了马缰,停了下来。守城的巡防营兵士不敢去问怎么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片刻之后,男子冷冷地笑了两声,突然扬声道:“我们可快进城了,进了京都就更没机会了,要不要再试一次?”   试什么?自然是试一试如何救人!   只有少顷凝寂,杀气瞬间大盛,城门西侧的树林中冲出大约五十来名精壮汉子,俱是劲装长刀,直扑车队而来。与此同时,城内大门主道的小摊贩们也动作利落地从暗处抽出刀剑兵器,快速组成队形,其中三四人主攻,其余的人迂回,切到领头男子与后边囚队之间,似乎打算先把他拖住。马上男子瞳孔微缩,抬手间兵刃出鞘,使得竟是一柄弯度极大的胡刀,简简单单地随手一挥,光亮与劲气已直扑来者眉睫,冲向他的人无论是何角度,都觉得锋刃迎面袭来,不得已停步自保,唯有其中一名身着赤衫之人似毫无所觉般,身形去势不变,临到近前却突然一晃,眨眼便出现在另一个方位。   赤衫少年自然就是飞流了!东瀛忍术,自是厉害非凡的!   跟赤衫人同时袭向那领头男子的其他几人中似有一位是袭击行动的指挥者,他见赤衫人已成功拖住那领头男子而且还不落下风,口中立即呼啸几声,带领城内杀出的人全体冲向囚车,与城外的同伴一起夹击守卫的官兵。   押运囚车的三百官兵数量虽多,但只是普通兵士,与这些明显身怀武功的江湖客们战力不平衡,一乱就更没章法,除了囚车四周的数十名精锐仍坚持对战外,其他人早被几番冲杀分开,完全显不得人多的优势来,不多时劫囚者已有两人冲到了车旁,可惜囚笼太结实,他们用力劈砍,但劈卷了刀口也劈不开囚笼,只能试图驾着整车逃离。   不知是因为有人来相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囚车中的人犯非常激动,努力拖动着身上的重枷狂摇囚笼铁条,口中呜呜作响,却说不出清晰的话来,看样子象是被人塞住了嘴。由于他激动的样子甚是异常,劫囚指挥者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大叫一声:“撤!全体撤离!”   他话音未落,领头男子脸上已现冷笑。与他笑容里的冰寒之气同时弥漫开来的,是城墙顶上突然现身的近百名硬弓手所带来的死亡气息。囚车就停在城门之外数丈之地,围在四周的劫囚者除了几个隐在门楼底下的以外,几乎全都在城墙上弓手森森利箭的射程之中。虽然在接到撤离指令的那一瞬间大家已立即结束攻击全速逃离,可人的脚程又如何快得过迅如流星的飞羽?刹那之间,破空之声、惨叫之声交相响成一片,帝都城外已成屠戮狱场。纵然是身怀武技的江湖人,但除非是绝世高手,否则乱箭之下也只能当活靶,区别只在于能抵挡多久,能逃开多远。   数轮箭雨后,劫囚的众人中只有大约一半的人在同伴的拼死掩护下逃入了城外密林,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的竟被射成刺猬一般,殷殷血流将积雪都浸成了黑色。面对如此惨况,指挥者两眼都红了。不过他显然是个心志坚韧之人,转念之间已控制住了自己几欲发狂的心绪,喝令从城内冲杀出去,受挫后侥幸退回城门内侧的十几人快逃。可是敌手并非寻常之人,城楼上有伏兵,城内又岂会没有?从几处巷口涌出的上百名官兵眨眼便形成了一个厚实的包围圈。从他们统一的兵刃样式和灰质皮甲的服装上来看,分明是悬镜司麾下的精锐府兵,一个个如狼似虎,气势汹汹地等待着上峰下令。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官府这边的那位领头男子却迟迟没有声音,倒让人有些意外。   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战局如何偏转,有一个人丝毫没有受到周边情势急剧变化的影响,那便是在与领头男子交手的那位飞流。他只是专注地、认真地打着,领头男子的高绝武功似乎令他十分满意,呆板面容上那双黑冷的眸子闪烁着争胜的光芒,出手也毫不留情,此刻正战至酣处,逼得领头男子不得不全力抵挡,为保气息不乱,根本不能开口说一个字。   如果能让飞流擒住领头男子为质,情势当然又会转折,不过劫囚指挥者眼力很准,一下子就看出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怕还很要打上一阵子才行,而悬镜司的府兵又不傻,领头男子虽开不了口,但他们也不会一直这么呆呆站着,没过多久就会反应过来,主动发起攻击。所以快速闪念考虑之后,他立即大声道:“好孩子,我们要回去了,过来撕条口子!”   听说要回去了,飞流眸中神情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最终还是听了话,返身纵跃,鬼魅般地变换了攻击对象。其实在听到指挥者的话时,那领头男子已做了准备,十分功力使了十二成,没想到还是被对手轻轻松松就脱离了战局,几乎是转身就走的,毫无凝滞狼狈之感。由于没有料到会有如此高级别的人出手,又想多抓几个活的,城内的伏兵中没有设弓手,尽管他们比普通兵士战力更强,但赤衫人的武功连领头男子都奈何不得,冲杀过来时几乎势不可挡,而被围着的十几人个个也已杀红了眼,绝处挣命自然更是拼尽全力,不多时竟真的被他们将包围圈撕开了一条裂口,逃了好些人出去。   不过双方的力量实在对比悬殊,虽然逃了一些,但领头男子也亲手擒住了三四个人,交于手下押走。他知道那赤衫人武功太高,追上去也没有用,所以干脆叫人不要理他,自己全力追踪那名已逃入城中小巷的指挥者。   不过,领头人也就是黎纲,被刚好路过的国舅公子言豫津所救。   回到苏宅,成功被套话,梅长苏知道卫峥处境。   ------------------------   天雪亦听说卫峥之事,不过,她相信梅长苏可以处理好,而且她也没什么可以帮他的,不过,又想到上次萧景琰的话,有点不放心,思度片刻,最终——   “当年赤焰军英才济济,良将如云,可现在幸存下来的人中有些名气,也就只有......阿一,盯紧誉王!告诉金陵的人最近掩好行踪!”   “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显然,他也是习过忍术的东瀛人!   诚然,作为一庄之主,岂能真正的任人摆布!   不过终究还是心有所思,便与童心来到了金陵。   ? ☆、第 21 章 ?  梅长苏今天身体状况稍微好转了些,已开始进入恢复期,早上还在院中走了一圈儿,感觉身体不似往日那般浊重。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当他进密室之前,黎纲和甄平还是坚持让他把飞流带在了身边。   启开石室之门,梅长苏刚迈步进去,便微微一怔。   因为在他面前等待着的,竟不是靖王独自一人。   “见过靖王殿下。列将军也来了……”尽管稍感意外,但梅长苏旋即了然,上前招呼,“苏某残躯病体,多日沉疴,只怕误了殿下很多事,还请见谅。”   “先生快请坐。”靖王欠身相迎,“先生还在养病,本不宜打扰,只是有件事着紧,不得已前来,请先生出个主意。”   “殿下客气了,”梅长苏开门见山地道,“是为了新近被捕的卫峥之事么?”   靖王不由一惊,“先生怎么知道的?”   梅长苏凝目看着侍立在靖王身后,神情忧急的中郎将列战英,淡淡一晒道:“苏某奉殿下之命,追查当年赤焰旧案,敢不尽心?不过卫峥被捕一事也是数天前才知晓,江左盟虽尽力相救,却未能成功,让卫峥被押进了京城。想来到今日,殿下也该得到消息了,何况据苏某所知,列将军当年与卫峥交情不错,既然特意跟来,那就肯定是要谈这件事的了。”   “不错不错,”列战英急道,“确是要谈此事。我本以为卫峥已蒙冤惨死,万幸还在人间。只是如今他身陷囹圄,命悬人手,须得加紧营救才行。王爷常说先生智计天下无双,还请劳神费思,指点一二啊!”   “列将军故友情深,让人感动。可是将军如今是靖王府中第一心腹,应该万事首先考虑殿下的利益才是。”梅长苏有意放慢了语速道,“所谓蒙冤,也只是我们在这里说说罢了。在明面上,卫峥的身份就是逆犯,谁也否认不了,将军可以为然?”   列战英急道:“就是因为他背着逆犯的罪名,才要……”   “请将军稍安。”梅长苏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你的心情我明白,但请将军细想,无论我想出什么主意来,最终都是要殿下出面去实施的。这些年为了赤焰之案,殿下受了多少打压委屈,想必将军清楚,他这一出面,难免引发陛下的记忆,断了如今恩宠在身的大好局面。”   “今天在御前,我已经为这件事惹恼过父皇了,”靖王冷冷地道,“所以苏先生已不必瞻前顾后,还请先想个办法解决危局才是。”   “是吗……”梅长苏看他一眼,“先请殿下详叙具体情形。”   靖王记忆力不错,从进殿后开始讲起,每个人说什么话基本都复述出来了,讲到最后,脸色越发的陰沉,显然又勾起了怒意。   “殿下,”梅长苏摇头叹道,“夏江是在设圈套引你入围,你没察觉吗?”   “我知道,”靖王咬了咬牙,“可是对我来说,有些事情不能苟且。”   “今日夏江与誉王本想安排你与陛下激烈冲突,可是中途被打断,你也有所克制,所以他们并没有取到预先的效果,想必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卫峥还在他们手里,这个先手他们就占定了。无论殿下你采取什么方式营救卫峥,都会落入他们的彀中,殿下可知?”   靖王点点头,“这个我当然明白。赤焰旧案,是横在我与父皇之间最深重的陰影。夏江以卫峥激我行动,就是为了让父皇明白,我的心里还是怀着旧恨,想要翻案的,一旦给了我权势与地位,我便会是一个对父皇有威胁的危险皇子,因为不管怎么说,在当年这桩案子里,责任最大的人,就是父皇他自己。”   “殿下心里明白就好,”梅长苏的眼睛如同结冰的湖面般又静又冷,“你素来同情赤焰中人,这个态度天下皆知,从这一点上来说,今天你与陛下的冲突很正常,他不会多想,也能忍得下来。但殿下必须明白,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陛下可不是心肠绵软的人,一旦他觉得你真正挑衅到他的权威,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处置你,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这样一来,祁王当年的殷鉴,就在殿下您的眼前。”   “那……”列战英轮换着看他们两人,吃吃地插言问道,“卫峥到底怎么办?”   梅长苏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缓缓道:“殿下如今的大业是什么,列将军心里清楚。对于卫峥,难舍的只是情义而已,就利益而言,救他有百害而无一利。殿下要谋大事,自然要割舍一二。”   列战英脸色一白,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嘴唇嚅动半天,方挤出几个字:“不……不救吗?”   “好了,战英,”靖王脸色清冷地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可是殿下……”   “苏先生的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吗?”靖王冷笑着,每个字都似从齿缝间迸出,“我居然曾经以为,苏先生是个与众不同的谋士,没想到此时才看清楚,你也是动辄言利,眼中没有人心良识的。我若是依从先生之意,割舍掉心中所有的道义人情,一心只图夺得大位,那我夺位的初衷又是什么?一旦我真的成了那般无情到令人齿寒的人,先生难道不担心我将来为了其他的利,也将先生曾扶助我的情义抛诸脑后?事到如今,先生既不愿援手,我也无话可说,你曾派江左盟拦救卫峥,也算尽心,此事就当我没有开口吧。”   “殿下!”梅长苏急行几步,挡在萧景琰之前,却又因为气息不平,一时难以接着说话,剧烈咳喘起来。靖王虽然愤怒,但见他病体难支的样子,也有些心软难过,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强行离去。   “景琰!”   泠清的声音却将两个重如泰山的人同时惊到了!天雪!   “景琰,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自然没忘!”听到天雪的话,萧景琰心中顿时便不舒服了,冷冷的回答。   “没忘?!”萧景琰冷,天雪更冷。“你继续!”   “我......”   “听殿下之意,是决定要救卫峥了?”   萧景琰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是。”   “哪怕为了救他代价惨重,甚至可能把自己拼进去也未必救得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卫峥只是赤羽营的一个副将,这样值得吗?”   “等我死后见了林殊,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的副将,难道我能回答他说不值得吗?”萧景琰猛然翻身,双眼直瞪梅长苏。   “殿下重情,我已深知,”梅长苏忍着情绪上的翻滚,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行。”   我哪里会问你?我该问的是我自己!   他怎么可能会问你?他现在做的就是阻止你!   “什么?”靖王正要发作,便被一把按住。虽然按在臂间的那只手绵软无力,他却不知为何没有挣开。   “殿下不能去救他,你也救不了,”梅长苏直视着靖王的眼睛,语调坚定地道,“我来吧,我会想办法,把卫峥救出来的。”   “你?”靖王全身一震,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你怎么救?”   梅长苏暂时不答,缓缓踱步到东墙边。这里粗糙的石制墙面上悬着一柄装饰用的长剑,他伸手将剑身抽了出来,雪亮的寒光映照眼睫,再微微屈指轻弹剑尖,颤出清越龙吟。   梅长苏之意不言而喻!   萧景琰顿时明白,稍稍吸了一口冷气:“你准备硬抢?”   “不错。”   “可那是悬镜司的大牢啊!森严谨备更胜天牢,更何况这里毕竟是京城。”   “我知道这是下策,但问题是真的有上策吗?”梅长苏的脸色冷肃得如铁板一块,“陛下是绝不会恩赦卫峥的,所以在他面前的任何努力,得到的都是坏处,反而正中夏江与誉王挑拨你们关系的下怀。这本来就是一件无论如何都要付出代价的事情,岂有不伤不损万全周到的法子?既然决定要做,自然要速战速决,越拖得久,刺就扎得越深,不见血光,如何拔得出这根刺来?”   “既然如此,我不能让先生的江左盟独自来做。”靖王挺直背脊,凛然道,“我府里都是血战出来的汉子,没有这么躲事的。”   “殿下说的是,”列战英也沉声道,“别的不说,至少我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要能救出卫峥来,末将愿供先生驱遣。”   “你们?你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靖王殿下要劫囚吗?”   “你是要送给夏江当作人证拿到御前控告靖王府参与劫囚吗?”   天雪与梅长苏同时说道。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萧景琰。   这话说的直接,列战英不由涨红了脸,一时答不出来。反而是靖王神色安然,慢慢道:“其实事到如今,我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了。除了我以外,这京城里可还有第二个人会如此大动干戈去救卫峥?所以就算夏江没有捉到我的人,只要他说是我在幕后指使的,父皇多少都会信上几分。”   “那也比抓到你的人好!”   梅长苏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出了好半天的神,方长叹一声道:“我尽力吧。”   萧景琰是个性子坚毅执拗之人,越是到了逆境越是百折不弯,此时见到列战英眸中惶然,梅长苏疲惫虚弱,心中的斗志反而更加灼烈如火烧一般,决然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轻言放弃。”   梅长苏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但随后袭来的一阵晕眩,迫使他又立即咬紧了牙根,扶住左手边的桌沿,坐了下来。   这时靖王还站着,列战英不清楚梅长苏的身体状况,觉得他这一举动有些失礼,以为这位麒麟才子是因为专心思虑而有所忽略,忙好心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靖王立刻看了列战英一眼,皱眉摇了摇头,自己走到梅长苏对面坐下,亲手斟了一杯温茶,推到谋士的手边。   天雪见萧景琰的举动,会心一笑。   “先生想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虽然事不宜迟,但终究不是这一两天能解决的。再说明日就是除夕,再怎么加紧也得年后才能行动了。至于行动后将要到来的冷落打压,早就是我习以为常的事了,没什么受不了的,先生倒不必过于为我殚精竭虑,还是身体要紧。”   他这番话就算只是客套虚辞,听着也甚是妥贴,何况梅长苏十分了解他不屑笼络虚套的性情,心里自然温暖,笑了笑道:“殿下说的是,再速战速决,也不能明日就战。许多详情细节要策划考虑,还必须得等一个人回来。”   “夏冬!”尹天雪紧跟梅长苏的话。? ☆、第 22 章 ?  筹谋一夜,最终定下计划,天雪也不多参与,对她而言,这仅仅是他们的事罢了!   反思自己,如此冲动,实在不该!   夜是安宁的。心,却不知是否能如静夜这般安宁。   天雪清楚,自己的心,乱了!   于是,天雪将童心留下,再一次前往梅岭!   原因,说不上,只是想去,便去了。   梅岭当真好风光,可是,这里,也是那七万冤魂的归处。   复仇,仇,这个字,天雪其实一点都不想接触,可是,林殊要复仇,天雪却帮他了。   天雪暗呋,莫不是从此开始...........   天雪从梅岭出来,便到了琅琊山。   琅琊,与水月洞天何其相似!   只是,水月洞天的人更纯良,而琅琊山的人更随性而为。   一样的如画美景,一样让人心情舒缓。   不过,总让人回忆往事,于是,天雪到了山脚便也没有走进去,而是返回去,来到金陵。   计划已然开始,虽天雪到了梅岭几日,但是,却还是赶上了计划的实行。   由于有数名流窜于外州府的巨盗趁着年节潜入京城,昨夜一连闯入数家高官府第窃取珍宝,连存放在宝光阁的夜国贡礼火凰珠也被盗走,皇帝一早闻信后勃然大怒,认为是负责夜间宵禁的巡防营失职,立即将靖王叫去大骂了一顿,靖王也坦然认错,表示要倾力严查,务求捕得犯人,追回失宝,所以现在全体巡防官兵倾巢而出,满城戒严。   天雪已派人告知言候,便在马车之中等候。   是的,言候!   天雪并不打算让梅长苏萧景琰甚至童心知道她又回来了!   誉王恼怒又庆幸靖王让全城戒严,在车中思绪万千。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十字街口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在这静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张扬。   誉王掀开侧窗厚厚的棉帘向外看去,只见一匹锦辔华鞍的纯色骏马在街口官兵注视下飞奔而来,又拐向南边去了。马上的骑士一身漂亮的时尚新衣,绣襟玉带,炫目招摇,整个人透着一团潇洒风流的贵气,得意洋洋地样子堪比刚采过鲜花的张狂蜜蜂。   “是这小子……想不到整个京城,竟还是他最从容快活。”看着言豫津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的誉王放下窗帘,轻声感叹。   被誉王感慨为最快活的言豫津,其实并不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从容。锦衣绣袍、华鞍骏马奔过金陵街市的这位贵家公子,不久前才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一个任务,一个虽没有什么危险,但也不容易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自然与萧景琰梅长苏营救卫峥有关。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接尹天雪!   他与尹天雪并不熟悉,只是早闻她之芳名,也就是萧景睿生日宴上见了一面罢了。   但是,父亲却让他去接尹天雪!   父亲也认识她!这是他的第一想法!父亲怎么会认识她?这是第二想法。不过,他没有想下去,就听到——小姐已至城外!   呵呵,还想什么想,人都到了!   大不了直接问也就是了!   “天雪姐姐!”言豫津惯来嘴甜,姐姐于是理所应当的。   “豫津?!”看到来人,天雪不由一怔,随即释然,对着言豫津莞尔一笑,顿时勾住了言豫津,却见天雪将帘子垂下。言豫津又庆幸她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有一点失望,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那我们就走吧!”言豫津骑上了马,对着马车中的天雪说道。   “嗯。”   ----------------------------------------   言府   “天雪可不要拘束,就像以前一样!”言候如是说道,倒是让言豫津一愣,以前?   “自然不会!”天雪拿起桌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豫津还不知道,豫津,还记得小时候的玥儿姐姐吗?”   “当然记得了!我怎么会......爹,不会......”言豫津一脸惊讶。   “嗯!”言阙点了点头,天雪仍是一派淡然。   “言伯父,想必也知道了吧!”天雪看着手中的茶,并未看言阙。弄的言豫津一头雾水,却立即想到了卫峥之事。   “嗯,我也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了,不得不说,他的确让我佩服!所以......”   “所以,言伯伯也要参与吗?”   “是!”理所应当!   对于言阙开始重涉朝局的事,言豫津早有察觉,不过切切实实从父亲口中得到印证,是在今年除夕的夜里。那一晚祠堂祭祖完毕后,父子二人回到暖洋洋的小厢房,围炉饮酒,畅谈了将近一夜。   言阙年轻时的风云往事,言豫津只听梅长苏大略说过那么一件,这次听当事人自己回忆过往,更有另一番意味。在言阙往昔的那些岁月里,有淋漓豪情,有挥斥方酋,有壮怀激烈,有悲苦惨伤,有那么多需要怀念的人,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事。十几年的消沉颓废,依旧不能改变热情激昂的本性,仰首痛饮,掷杯低吟,这位早已英气消磨的老侯爷的脸,在倾吐往事时却显得那么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委顿苍老的模样。   言豫津觉得,他喜欢这样的父亲,那活生生的,情绪鲜明的父亲。   劫狱开始!   既然开始,那么,梅长苏......   天雪从怀中拿出了前几年炼制的药,十分犹豫,最终,还是放回了怀中。   就是因为这个药,所以天雪被压制的病复发了,于是,便有了天雪频频出事,犯病的事。   这个药还有一样最重要的药没有加。   雪续草!   加上雪续草,以及她的力量,辅以灵境,然后换血,就可以......救梅长苏!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要回到水月洞天了!   但是,水月洞天怕是早无她的立身之处了吧!   没有雪续草,只能让梅长苏在这段时间恢复而已。? ☆、第 23 章 ?  卫峥得救了!   梅长苏也被带走了!   尹天雪已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还是去见了素天枢一面,虽说,就算他不救她,她也无事,但终归是他救了她!   见完素天枢后,尹天雪就算是真正的在金陵消失了。   言候家里有一条直通寒钟观的密道。   于是天雪就直接到了寒钟观,定居了下来。   闲暇之时,想起——   “梅长苏,他就是当年的林殊吧!”这是见到素天枢之时,他说的话。   “你认为呢?”   “哈哈哈,我认为,卫峥孩儿尚可留于金陵一段时间!”   “是!”   素天枢,他,也不过一面便知,那么,金陵众人却又有几人知晓?   萧景琰,梅长苏......   梅长苏,萧景琰,我,要离开了呢!   山中岁月不知年日,时光易逝岁月无踪。   皇帝同意平反赤焰旧案了!   梅长苏的时间也不多了。   言候前来分享喜讯,换来的不过天雪莞尔一笑。   前些日子阿一打探回报,周边各国,蠢蠢欲动。   他怕是定会一战了吧!   天雪随言候再次来到了金陵。   童心与飞流的事,他看在眼里,但,她无权阻止!   只能让他们随着自己的心走。   所以,不能将童心带走了!   哎!   -   -------------------   这一天的苏宅是欢快的,有人抛开了重负,有人抱持着希望,大家都愿意去欢笑,企盼未来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无论是算无遗策的梅长苏,还是洞察天下的蔺晨,此时此刻都没有想到,仅仅就在两天之后,数封加急快报星夜入京,如同一道道霹雳般,瞬间炸响了大梁帝都的天空。   “大渝兴兵十万越境突袭,衮州失守!”   “尚陽军大败,合州、旭州失守,汉州被围,泣血求援!”   “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州,掠夺人口民财,地方难以控制一事态,请求驰援!”   “北燕铁骑五万,已破陰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乱,地方督抚被杀,请朝廷派兵速剿!”   一整叠告急文书小山似的压在萧景琰的案头,还有不少的战报正在传送的路上,一封封地宣告着事态的恶化。三个邻国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发动攻击,境内又有叛乱,就算是放在大梁鼎盛时期发生,这也是极大的危机,更何况此时的大梁早已在走下坡路,尤其是当年祁王试图改良而未果之后,政务腐坏军备废驰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近一年来萧景琰虽大力整饬,略有好转,但数十年的积弱,又岂能在朝夕之间治好。如今面对虎狼之师,若无抵抗良策,拼死以御,只怕真的会国土残缺,江山飘摇,让百姓遭受痛失家国之灾。   紧急关头,却是——   衡国公嗫嚅着开口道:“殿下,臣等还是主和……先派员前去商谈为好……”   衡国公,武将也!居然主和!   “主和?”萧景琰冷笑了数声。“一般来说。都是文臣主和,武将主战。怎么咱们大梁是反的,战火都快烧过江了,却是文臣们主战,列位军侯主和?”   大渝、东海、北燕、夜秦……可谓全力攻梁!   “大渝、东海、北燕和夜秦几乎是同时兴兵,看起来似乎风烟四起,但我们非要同时把他们平息掉吗?凡事要先分个缓急,也要看发展下去将会出现的态势和后果。东海水师侵扰海境,毕竟登陆地兵力有限,入不了腹地,驻军本来可以应付,只是地方官安嬉日久,不习水战而已,所以朝廷不须派兵,只要指派擅长水战的将领前去统筹战事即可。沿海各州驻军兵将大都已在当地安家,这是保自己的家园,比起异地征派过去的军队而言,他们反而要更尽力一些。”萧景琰直视着殿下诸臣,语调十分冷静,“再说夜秦,地处西陲,兵力薄弱,在当地作乱而已,最远也打不过朝陽岭,不过是疥癣之患。可先分调邻近诸州的兵力控制事态,等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   被萧景琰这样一说,整个议事厅内慌乱的情绪顿时稳定了不少。中书令柳澄拈须道:“殿下分析的极是。真正危及大梁江山的,只有十万大渝军与五万北燕铁骑,算起兵力来,我们倒也不必太心虚。”   “可是兵力并不单单是个数字那么简单,”萧景琰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拖过殿下诸武臣地脸,“同样的兵,不同的人来带,战力就不一样。现在缺地不是兵,校尉以下的军官建制也很齐全,我们缺地只是大将,是主帅。诸位军侯,大梁已经进入战时,正是各位为国分忧,建立军功地时候,不知哪位卿家有意请缨?或者有所举荐也行。”   他这句话一问,殿下的武臣们差不多全身都绷紧了,尽皆低头不语。大梁这十多年来,战事主要集中在邻大楚地南境和邻西厉的西境,其它地方起的狼烟,多由靖王时代的萧景琰前去征讨。今天坐在这里的高阶武臣中大多数已经久不经战事了,更何况有些还是世袭的,地位虽高,其实没什么用,素日里也就是贪渎克扣一下军饷,等哪里出了饥民暴动、盗匪占山的事情,再由朝廷指派挂个指挥之职去捞军功,差事全由中层军官去办,获利者却是他们。所以认真说起来,在萧景琰这样征战出身的人眼中,他们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军方,要指望他们去打仗,那还不如让士兵们自杀快一点。但这些人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却极广,也都是世家的背景,若无适当的机会和理由,还真的不能轻易触动。      底下自然一片推脱之声。   萧景琰冷冷的看着一众武将的推脱,于是便说出自己的想法-——御驾亲征!   梅长苏自然阻止,于是便成了梅长苏亲自前往!   “北境,是我最熟悉的战场,大渝,是我最熟悉的对手。”良久后,梅长苏缓缓回头,薄薄的笑意中充满了如霜的傲气,“也许因为骨子里还是一个军人,即使是在这漫漫十三年的雪冤路上,我也随时关注着大渝军方地动向,没有丝毫的放松。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算是你,也未必比我更有致胜地把握,更遑论他人。择适者而用,是君主的首责,而你我之间,不过私情而已。景琰,大梁地生死存亡,难道不比我一人安危更加重要?”   “请蔺公子来。”梅长苏简略地吩咐黎纲后,径直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片刻后,蔺晨独自一人进来,脸上仍是带着笑,站在屋子中央,等着梅长苏跟他说话。可是等了好一阵子,梅长苏却一直在出神,他只好自己先开口道:“我刚刚出去了一趟,你有几个小朋友正在募兵处报名从军呢。看来这世家子弟也分两种,一种如同蠕虫般醉生梦死毫无用处,另一种若加以磨砺,却可以比普通人更容易成为国之中坚……”   “国难当头,岂有男儿不从军的?”梅长苏语调平静地道。“蔺晨,我也要去。”   “去哪里?”   “战场。”   “别开玩笑了,”蔺晨的脸色冷了下来。“现在已经是冬天,战场在北方,你勉强要去。又能撑几天?”   “三个月。”他答的如此快捷,令蔺晨不禁眉睫一跳。唇色略略有些转白。   “聂铎带来了两株冰续草,”梅长苏的目光宁和地落在他地脸上,低声道,“此草不能久存,你一定已经将它制成了冰续丹。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是苏宅,我知道有什么奇怪?”   蔺晨背转身去,深吸了两口气道:“你知道也没用,我不会给你的。”   “你地心情,我很明白。”梅长苏凝望着他的背影,静静地道,“如果按原计划,我们一起去赏游山水,舒散心胸。那么以你地医术,也许我还可以再悠悠闲闲地拖上半年……一年……或者更久……”   “不是也许,是可以。我知道自己可以!”蔺晨霍然回头,眸色激烈。“长苏。旧案已经昭雪,你加给自己的重担已经可以卸下。这时候多考虑一下你自己不过分吧?世上有这么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永不停息,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完的!你为什么总是在最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梅长苏直视着他地双眼,容色雪白,唇边却带着笑意,“人总是贪心的,以前只要能洗雪旧案,还亡者清名,我就会满足,可是现在,我却想做的更多,我想要复返战场,再次回到北境,我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复活赤焰军的灵魂。蔺晨,当了整整十三年的梅长苏,却能在最后选择林殊的结局,这于我而言,难道不是幸事?”   “谁认识林殊?”蔺晨闭了闭眼睛,以此平息自己的情绪,“我万辛万苦想让他活下去的那个朋友,不是林殊……你自己也曾经说过,林殊早就死了,为了让一个死人复活三个月,你要终结掉自己吗?”   “林殊虽死,属于林殊地责任不能死。但有一丝林氏风骨存世,便不容大梁北境有失,不容江山残破,百姓流离。蔺晨,很对不起,我答应了你,却又要食言……可我真的需要这三个月。就公义而言,北境烽火正炽,朝中无将可派,我身为林氏后人,岂能坐视不理,苟延性命于山水之间?从私心来讲,虽然有你,但我终究已是去日无多,如能重披战甲,再驰沙场,也算此生了无遗憾,所得之处,只怕远远胜过了所失……”梅长苏用火热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蔺晨地手臂,双眸灿亮如星,“冰续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药,上天让聂铎找到它,便是许我这最后三个月,可以暂离病体,重温往日豪情。蔺晨,我们不言大义,不说家国百姓,单就我这点心愿,也请你成全。”   蔺晨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三个月以后呢?”   “整个战局我已经仔细推演过了,敌军将领地情况我也有所掌握,三个月之内,我一定能平此狼烟,重筑北境防线。对于军方地整饬,景琰本就已经开始筹划,此战之后,我相信大梁的战力会渐渐恢复到鼎盛时期。”   “我是说你,”蔺晨眸色深深,面容十分沉郁,“三个月以后,你呢?这冰续丹一服下去,虽然能以药效激发体力,却也是毫无挽回余地地绝命□□,三月之期一到,就是大罗神仙,也难多留你一日。”   “我知道。”梅长苏淡淡地点头,“人生在世,终究一死。蔺晨,我已经准备好了。”   蔺晨牙根紧咬,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从内袋处抓出一个小瓶,动作十分粗暴地丢给了梅长苏,冷冷道:“放弃也罢,选择也好,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没什么资格否决,随便你……”说着转身,一脚踹开房门,大步向外就走。   “你去哪里?”   “外头的募兵处大概还没关吧,我去报名,”蔺晨只是略停了停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我答应过要陪你到最后一日。你虽食言,我却不能失信,等有了军职。请梅大人召我去当个亲兵吧。”   梅长苏心头一热,冰凉的小瓶握在手中。突然开始发烫。守在院子里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冰续丹的存在,也不知道两人谈话地细节,但从蔺晨走时所说的这句话,大约也能推测出梅长苏已经决定出征北境。几个侍卫都是热血小伙,黎纲和甄平更是旧时军士。他们一方面都想要上疆场卫国杀敌,另一方面又怕梅长苏经受不起征战艰苦,矛盾重重之下,都呆呆地站在院中,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冰续草?倒是不知,是否与雪续草有相同的效果了!天雪一到苏宅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论,于是冲进了屋中,将梅长苏手中的冰续丹夺了下来,至鼻子处一闻,果然!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原来,名字换了!   “天雪!”梅长苏看着忽然出现的尹天雪说道。“怎么了?”   尹天雪看着梅长苏,“你要去征战了!”   “是!”梅长苏低下了头。   于是,来不及反应尹天雪将冰续丹吞入口中。   灵境是天雪一向随身带着,再者,灵境可隐,别人倒也发现不了。   于是尹天雪便全力救下了梅长苏,这样,征战沙场,他,倒也无事了!   至于天雪......? ☆、第 24 章 ?  天雪累了!不想再呆在这个同样伤心的地方了!   于是,天雪做出了这个决定。   却未曾想过,灵境竟未跟她一起走。   青砖黛瓦故景如旧   草木无情不解凡忧   当时烽火骤焚尽几多残留   一袭白衣祭故人陈情此时休   霁月清风琅琊榜首   谁记昔年策马风流   十载倏忽过几回魂梦旧游   又多少冤魂织就那缓带轻裘   尔虞我诈斗 无论缘由   本唤作成王败寇   这风雨一路 他只影独走   抛却欢喜悲凉感受   尘埃落定后提缰回首   万千过往烙心头   暗香幽幽江山皆没入一眸   朱墙宫深人心难嗅   黑白纵横杀伐无由   权倾谈笑变妙计敛藏于袖   负手算尽天下事当饮一樽酒   病骨一身未雨绸缪   心中算谋 几人看透   纵年寿难永无愧一生所求   此去踏关山千重将前尘挥袖   泣血书千轴 悲歌唱彻   战骨碎尽志不休   且待赤焰归整军再从头   守我山河家国依旧   横□□换却离愁   倾余生风骨同守   此血仍殷   此身豪情仍未收   泣血书千轴 悲歌唱彻   战骨碎尽志不休   且待赤焰归整军再从头   守我山河家国依旧   横□□换却离愁   倾余生风骨同守   此血仍殷   此身豪情仍未收   情义千秋   在梅岭雪间长留   梅长苏起身推窗注目天宇眉间战意豪情已如利剑之锋烁烁激荡。   越一日内阁颁旨令聂锋率军七万迎战北燕铁骑蒙挚率军十万抗击大渝雄兵择日誓师受印。在同一道旨意中那位在帝都赫赫有名地白衣客卿梅长苏也被破格任命为持符监军手握太子玉牌随蒙挚出征。临出兵的前一天梁帝大概是被近来地危局所惊突中风瘫痪在床四肢皆难举起口不能言。萧景琰率宗室重臣及援军将领们榻前请安并告以出征之事。当众人逐一近前行礼时梅长苏突然俯在梁帝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早已全身瘫麻的老皇竟然立时睁大了眼睛口角流涎费力地向他抬起一只手来。“父皇放心苏先生是国士之才不仅通晓朝政谋断更擅征战杀伐。此次有蒙卿与他乱势可定从此我大梁北境自可重得安固。”站在一旁的萧景琰字字清晰地说着眸中似有凛冽之气。   梁帝的手终于颓然落下歪斜地嘴唇颤抖着出呜呜之声。曾经的无上威权如今只剩下虚泛的礼节当亲贵重臣们紧随着萧景琰离开之后他也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幽寒冷硬、不再被人关注的深宫中回荡。   第二天两路援兵的高级将领们便拜别了帝阙束甲出征。如同当年默默看着梅长苏入京时一样金陵帝都的巍峨城门此刻也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到来时素颜白衣机诡满腹离去时遥望狼烟跃马扬鞭。两年的翻云覆雨似已换了江山唯一不变的是一颗赤子之心永生不死。   初冬地风吹过梅长苏乌黑的鬃角将他身后的玉色披风卷得烈烈作响。乌骓骏马银衣薄甲胸中畅快淋漓地感觉还是那么熟悉如同印在骨髓中一般拔之不去。   放眼十万男儿奔腾如虎环顾爱将挚友倾心相持。当年梅岭寒雪中所失去的那个世界似乎又隐隐回到了面前。烟尘滚滚中梅长苏地唇边露出了一抹飞扬明亮地笑容不再回眸帝京而是拨转马头催动已是四蹄如飞的坐骑毅然决然地奔向了他所选择地未来也是他所选择的结局。   萧景琰与霓凰战后收到的是梅长苏的死讯,但其实,梅长苏并没有死!   但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和死差不多了!   而梅长苏,他是来到了......   最后一战,梅长苏于生死关头之时,灵境忽现,带走了梅长苏!   至此,大梁便被蒙上了一丝神秘色彩!   至此,世间再无梅长苏!更无林殊!自然,也没有尹天雪!   御剑山庄,自尹天雪正式走后,铁风便知是他的妻儿作祟,严惩过后,前来寻过尹天雪一次,但天雪的回答自然是毅然决然!毕竟,他就要走了,没必要,让铁风背负那些无谓之事!   铁风自从听闻尹天雪死讯后便知结果。   童心倒是与飞流相伴,虽然心中难受,但终究,好一点!   此间事已了!   大梁元佑六年冬末北燕三战不利退回本国大渝折兵六万上表纳币请和失守各州光复赦令安抚百姓。蒙挚所部与尚阳军败部合并重新整编改名为长林军驻守北境防线。在这次战事中许多年轻的军官脱颖而出成为可以大力栽培的后备人才。萧景琰、言豫津也皆获军功只是前者因身世之故辞赏未受。   对于百姓、朝臣和皇室而言这是一场完整的胜局强虏已退边防稳固朝堂上政务军务的改良快推进着各州府曾被摧毁的家园也在慢慢重建。大多数欢欣鼓舞的人们在一片庆贺的气氛中似乎已经忽略了那些应该哀悼的损失。   但萧景琰没有忘记他在东宫的一间素室中夙夜不眠地抄写本次战事中那些亡者的名字从最低阶的士兵开始抄起笔笔认真。可是每每写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却总会丢下笔伏案大哭悲恸难以自抑连已怀有身孕的太子妃都无法从旁劝止。   元佑七年夏聂铎从东海归来述职。但他与霓凰的婚事萧景琰总是不肯答应直到有一天宫羽带来了梅长苏所写的一封信他才默默肯。婚后霓凰将南境军交给了已日趋成熟的穆青随同聂铎叩别林氏宗祠一起去了东境驻守海防。   元佑七年秋太子妃产下一名男婴。三日后梁帝驾崩。守满一月孝期萧景琰正式登基奉生母静贵妃为太后立太子妃柳氏为皇后。   庭生果然被萧景琰收为义子指派名师宿儒悉心教导。由于他生性聪颖性情刚强中不失乖巧萧景琰对他十分宠爱故而他虽无亲王之份却也时常可以出入宫禁去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想那日束从军想那日霜角辕门。想那日挟剑惊风。想那日横槊凌云……流光一瞬离愁一身。望云山当时壁垒蔓草斜曛……”   ? ☆、第 25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小说的想必都知道梅长苏其实就是林殊,而林殊对郡主是喜爱之情,那时还太小了,还没有升华到爱情。然而,在成为梅长苏后的开始几年,逐渐转为爱情,当然,最后化为亲情。 而他们的感情故事用一段话最能体现:有一种爱情只适合惦念,只适合存放在心底,久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它的真假。后来淡了,也许会转化,但是也许真的存在过! 长苏对于郡主的感情不容置疑,而现实的残酷让两人无法走下去。 ................从别的网上抄过来的...............   其实这个我们就知道了——不就是穿越了吗!   不过,他穿到了哪里呢?   这个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就是去水月洞天了嘛!   是的,梅长苏去了水月洞天!   不过,大家也许猜不到——   梅长苏去的水月洞天是——十年前的水月洞天!   并且,梅长苏还去了一次,没有龙玥的水月洞天,也就是正常的水月洞天!现在,已经是再次穿越了!   梅长苏自从知道那个尹天雪并不是龙玥之后就没有再插手水月洞天原有的剧情,但也是对尹天雪格外的关注着,对童心有着格外的照顾。以至于水月洞天的人也对他有着一定的记忆,事事也想着他。   梅长苏有着自己非同一般的能力,他之所以在上一个水月洞天混得好,也源于此。现在亦是!   忘了说——梅长苏在龙玥启动灵境救他之时,通过灵境看到了龙玥的过去,过去的一切是是非非。   那么,看到了这些的梅长苏自然知道,这次,他是来对地方了!   天雪!不,玥儿!你现在是否记得我?   自然......   远在水月洞天的龙玥感到一阵心悸,目光凝向远方,眼神涣散。   是谁?   谁?   时光匆匆而过,当龙玥再次成为尹天雪时......   尹天雪看着快要完成的绣品,手轻轻地抚摸着绣架,她现在又该做些什么?□□璧没有来,余火莲也没有来,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璧和余火莲去了哪里?这场戏有该怎么唱下去?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尹天雪轻抚着头,她感觉头似乎都要裂开了!自从离开梅长苏她的身体就弱了许多,不过是思绪多了一些,精神便撑不住了。   对,没错,尹天雪也是那个时候穿回来的,而且,回来了很久。比梅长苏早了一百年!   每个世界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小姐!你怎么又在绣了?”一声亲昵略带责问的话语传了过来,是小光。   “怎么说话呢?!”这是一句很威严的话,是尹仲。   “二叔!”尹仲听到尹天雪说话便不再责备小光,坐在了桌前。   “你下去吧!”尹仲摆了摆手,“天雪怎么样?”   “二叔,我没事,不要再为我责备他们了,再过不久就是哥哥继承少庄主之位了,二叔怎么来我这儿了?”   “你哥哥,哎,天雪......”   “二叔,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尹仲在龙玥来到这具身躯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是龙玥主动坦白的。所以,尹仲之前在龙玥提出让尹天奇继承少庄主之位是便提出反对,他想让龙玥去当。   当然,天雪是不会同意的!   “天雪,天雪......”是尹天奇,“我先走了。”尹仲听到尹天奇的声音便说道。   “嗯,小心点。”   “知道了。”说完便消失了,.........在暗道里........   “天雪,你知不知道江左盟?”   尹天奇进来之时,尹天雪再次拿起了绣针,听到了这句话,绣针直穿手指,尹天雪却如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将手指上的血迹擦拭掉,继续若无其事的绣着高山流水。“不知道!”   “哎,这个江左盟的盟主可谓是个真正的英雄豪杰啊,人也不错,江左盟可是与我们御剑山庄并列的江湖帮派,不过,爹一向束着你,你也没见他的机会!真是可惜了。”尹天奇浑然不觉尹天雪的声调变化,只是自己一个人说着。   “天雪,过几天的继承大典里,苏兄也会来,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怎么样?”话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早就下了决定。爹也不会反对吧?!   “嗯。”淡淡的声音,恍若没有任何声音。   “那我先去准备了。”说着便也就走了,继承大典,这几日任何事都是需要他的。   苏?萧景睿与言豫津倒是整日倒是苏兄,苏兄的叫着。尹天雪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绣针,打开窗子,已是夕阳落幕。尹天雪就在窗口站着,直至太阳完全沉沦下去。   会是他吗?   尹天雪自救梅长苏便知道了自己的心,她喜欢上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约就是他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去适应身体,忍受身体蚀骨之痛的时候吧。也或许,是看他举步维艰的将萧景琰推上帝位,为赤焰军复仇的时候。   他很想她!很像,很像,特别的像!   他们都经过了那样的痛苦,原以为换取了新生,却不料跌入了另一个地狱!她是,他又何尝不是?? ☆、胡言乱语篇 ?  结局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为了这个,尹天雪用一颗珍贵的九转金丹换取了童家三兄弟的悲催命运。   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材料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是龙玥(尹天雪){看前文}在琅琊山与药王谷中窝了两年才制出来的,寥寥几颗而已!   至此,水月洞天完。   梅长苏与尹天雪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开玩笑!!!!!   结局当然不会是这样!!!   龙玥(以后还是尹天雪)让尹仲与尹凤再次成功的认亲,让他们到御剑山庄中好好的过日子,然后和梅长苏一起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伪装者!   他们一起搅乱了伪装者......   “长苏......”尹天雪坏心的对着明台叫着梅长苏的名字,让王天风以为是认错了人,然后看到了正在看报道的梅长苏,因为梅长苏正对着那张蔺晨的报纸笑着,于是王天风成功的将梅长苏当成了明台......   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恶搞事件......   ......   ......   ......   ......   ......   ......   ......   但总体来说......梅长苏活了下来,并且过得不错!   快乐的度过了一段段难忘的时光,与尹天雪行走在时光长河之中,亦会走在空间乱流之中,不过,对于他们而言,也许,这也不错!   梅长苏没有再去更改大梁的历史,因为,他觉得,这样就很好!   有失去才会有珍惜吧!有历史的教训,后世才会避免此间种种!? ☆、融合世界 ?  灵境带着梅长苏尹天雪二人穿越古今,游走了多个世界之后,某次穿越时空后,他们惊奇的发现——   他们来到了一个水月洞天与琅琊榜相携接融合的世界!   这个地方有琅琊阁亦有御剑山庄!   虽然他们降落的时间和方式有点不对~~梅长苏直接到了“梅长苏”身上也就算了,尹天雪却是到了月牙儿身上~~   这个诡异的状态让两人也是哭笑不得了!   梅长苏以与尹仲的交易而解毒,出卖了水月洞天的具体位置,不过,他也是在确定了尹仲已无法对水月洞天造成伤害才出卖的~~   当然,有月牙儿在,应造成的也造不成了!   梅长苏唯一可惜的就是赤焰军,这是它他们造成的过错,却让那七万冤魂代了罪!   是的,梅长苏现在已经清晰的认识到了当年的事,不仅仅只是梁帝一个人的错,那件事他们都有错,都应负责!   只是悔恨没有早点来到这里~~   不过,这都是机遇,全凭运气罢了!哪能多求什么呢!   能这样已经够好了,何况还有天雪一直陪着他,不离不弃!   而变成月牙儿的尹天雪却是抽搐着嘴角,看见这些植物她想吐了好吗?!!!   地狱谷底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尹天雪只是稍作休整便离开了,当然,只是上去了而已。   看着来寻衅的尹仲,尹天雪嘴角抽了抽,“爹!”   一个“爹”让尹仲愣了好久。   “爹,我是月牙儿!”   “月牙儿!”尹仲大惊,“你是月牙儿!你是我的月牙儿!”对天大笑三声先~~   说到底,尹仲一生执念也不过是一个“月牙儿”罢了!   父在,母(静妃)在,于是他们两个可以成亲了~~   ~~~~~~~~~~~~~~~~~   这是一个琅琊榜与水月洞天相合的世界,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明白了的梅长苏,或者,林殊!   “父亲!”   这个时候,还是他刚刚当上少帅不久!   看着身边熟悉的一切,尹天雪,不,龙玥,嘴角一抽,怎么又到了这个鬼地方?   龙玥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停顿了一下,又默默地放下,这个地方所以的东西都有毒,一想到自己要喝下有毒的东西,就算这个身体根本不惧任何毒物也忍不住一颤~更不用说喝下去的话了!   龙玥躺在床上开始想梅长苏现在是在哪里。   地狱谷底当然不能待,第二天龙玥便收拾了一下上了谷顶。和童家三兄弟(两兄弟)刷足了好感后,带了一些财物便出了水月洞天。   出谷后的龙玥也知道了这是一个界中界,于是愉快的找到了梅长苏,“梅雪”二人成功会面了!   在梅长苏的各种努力与林父的多次牺牲自身利益之下,林府总算安全了~~然后,梅长苏也向御剑山庄提亲了~~   龙玥和尹仲已经相认了~~   况且,与一江湖门派结亲,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在打消梁帝的猜忌~~   至于~~御剑山庄的大小姐尹天雪,她有她的八世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写得是真不怎么样了,不过,额,这个也就此完结了,因为太蠢,想不出什么好梗~~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了~~其实想到的蛮多,写~~就~~少了那么一点了~~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